过了几个时辰,温叶庭隐约听到远处传来行军脚步声,为不引起主司怀疑,便将他喊醒,对他说道:“我的仇家来了,你自便吧。”
说罢便隐蔽在草垛之中,决心先观察来者是否有疑似影衣卫的人。主司则连滚带爬地从马车上下来,往树林里逃窜。
为首的正是陶玄驹,他已察觉到树林间有动静,便下令让士兵前去追捕。
温叶庭发现此人便是清晨时在主司府邸抄家之人,通常影衣卫都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他却不加掩饰。可从穿着上来看,他身穿披风,又不像是寻常侍卫,于是便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那陶玄驹却已发现草垛背后藏有人,便抽出刀来,劈开了草垛。温叶庭一个翻身闪到了旁边树后,心想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温叶庭不想与他正面缠斗,便拿出暗器,试图逼退陶玄驹,再趁他抵挡之时,突破防备进行擒拿。陶玄驹却三下五除二,一一抵挡住了,手持长刀奋身往前,温叶庭则跃步上树,翻身飞至陶玄驹身后,用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两相对抗。
陶玄驹索性猛然一转,企图甩开温叶庭的手,却被温叶庭把身上的披风给扯了下来。
温叶庭此时见到陶玄驹腰间的令牌,乍眼一看确与自己手中那块相差无几,他想再靠近确认一番,便趁陶玄驹出刀之时,飞身跃至刀面之上,往下俯视。
此时他已明了,那令牌确是一致,便欲撤退,往原先便看好的林间出路逃之夭夭了。
回到客栈后,温叶庭按捺不住心底的忿恨之情,久久不能平静。
现如今,他终是断定了,母妃之死的确与影衣卫有关,那令牌也是影衣卫所持有的,看来这背后主使之人很有可能就是王淼。
温叶庭打开窗户,想让这风吹走他心中的愁绪,他有太多太多疑问,不知该从何解开。
为何主司说断肠草之事会影响到豫都安危?难道说这断肠草背后真正的卖主实则是豫都吗?所以父皇迫于这利惹名牵,才对母妃的死无动于衷?可那是他的妃子啊,却比不上那铜臭熏天的万贯金钱?他又为何要以这种卑劣的手段迫害秦都百姓?虽说他统一之心由来已久,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还是那个我曾经敬重的父皇吗?
温叶庭心乱如麻,原来为君之人,在攘权夺利与江山永固面前,只得望洋兴叹,莫敢谁何。他以为,为官者,头顶青天,脚踏黄土,忧民之忧,乐民之乐,身先而士卒;为君者,仁义当先,杀伐果决,以民为本,安内攘外,勤政而厚德。原来一切皆为空想罢了。
当下,他万念俱灰,甚至不知今后该如何在众人面前自处。
想到秦都那些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想到豫都的丰功伟业却是用他人的痛苦铸造的,他便无地自厝。他想,他应该阻止,应该反抗,应该把那些丑的恶的、邪的秽的都搅个翻天覆地。
这刮骨疗伤之痛,他若不受谁来受?
想到这里,他似乎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解决王淼,乃是大势所趋,两全其美之事。一面可与花间同心戮力,并肩作战,既完成她的使命,也为自己的母妃报仇;一面可终止毒物之交易,以及后续可能产生的其他隐患,以防父皇执迷不悟,误入歧途,遭致战乱,祸国殃民。
现已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时。
每日夜半之时,温叶庭便会前往花间住处附近,看到屋内灯灭了再离开,知道她安然无恙即可。
今日他想找个机会告诉花间,他已察明杀害母妃的凶手,他终于可以理正词直地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于是,他趁四下无人之时,翻进院中,蹑手蹑脚走到她的屋子门前,轻叩了两下窗沿。
她听到声响,圆润问道:“谁?”
温叶庭便拿出一支木芙蓉,放在窗户上,屋内灯光照得轮廓分明。
她察觉到了那窗外的动静,但是看到这映照在窗纸上的模样,不自觉问道:“这啥?”
“木芙蓉。”花间轻声答道,“估计是他。”
于是她起身披上外衣去开门,果不其然,温叶庭手里攥着花,挺拔站在门外,一脸荡漾。
“这大晚上的你来干嘛?”她一边说道,边往屋里走。
温叶庭顺手将门带上,回道:“我来采花。诺,这个送给你。”
她接住了他手中的花,轻轻放在桌上,“好端端搞什么东西,送花干嘛?我平时见的花已经够多了。”
“可这男子送的花还是有所不同嘛。好啦,采采,你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温叶庭醇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