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你这么晚来找我所为何事?你不会消息如此灵通,知道我明日要去御花台了,前来替我践行的吧。”她答道,一边还继续收拾着行李。
温叶庭惊讶道:“啊,你明日就要去御花台了呀,甚好,甚好。我昨日夜观天象,觉得你可能几日不见我,寤寐思之,所以便来看你了。”
她白了他一眼,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中嘟囔着:“我真是受不了了,花间我可以赶他走吗?”
温叶庭见她不为所动,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坐下,望着燃烧殆尽的蜡烛,说道:“采采,我今日证实了,那令牌确是影衣卫所有。”
她愣了一下,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坐在他旁边,问道:“如何得知的?”
“我想着那外贸司知道有人暗查断肠草之事后,这几日必定不会坐以待毙,于是我便整日蹲守在主司府邸,怕他畏罪潜逃。但没想到的是,今日有人带兵将他的家眷全部关押起来了,而我就去外贸司劫走了主司,试图引出影衣卫来追捕我。你猜如何?为首的那人腰间确是携带了一块令牌,与我手中这块一致。也与冬青前辈那块一模一样。足以说明,杀死我母妃之人十之八九就是王淼手下的影衣卫,而冬青前辈也不是唯一有那块令牌的人。”
“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温叶庭抬头望着她,郑重回道:“为母报仇,势在必得!王淼他,必须得死。”
她点点头,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温叶庭又继续说道:“还有件事,那主司无意中说漏了嘴,他说……”
她手都捏紧了,“他说什么?”
“他说豫都也参与了断肠草之事。”
看着眼前明显有些颓唐的温叶庭,她似乎在这一刻觉得惭愧。
温叶庭见她并不惊讶,问道:“采采,你不会早知道了吧?”
“只是猜测而已,因为那几支商队都来自豫都,但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表明他们到底受何人指使,所以……”
她本想还辩解几句,但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没有底气,是她错看温叶庭了。
温叶庭垂眼,仿佛在沉思什么,随后轻笑了一声,“能是受谁指使呢?从那主司的语气中,我已经察觉出来这背后会是何等地位的人了。原来蜀州重要之处在于它是父皇统一天下的一把刀,这刀如同厉鬼,纠缠着秦都;又如同锋芒,刺在我心上。我虽不知父皇与王淼究竟有何计策,但我知他所做之事,于理不容,于义不同,我得尽全力阻止他,不然这受苦的是天下苍生,是我们每个人的同袍。”
她被温叶庭的一番话给惊到了,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多了几分赞许,也多了几分信任。
“只是,我还不知该如何将此事告诉韦筠,归根结底,错在我豫都,于情于理我也不应当隐瞒。可这实在,实在难以启齿……”说罢,温叶庭低下头,拳头握紧,好似有发泄不出的委屈。
她思索了一会儿,谏道:“或许将功补过可行?秦都要的是一个交代,只要王淼圆满解决了此事,那毒物交易即会终止。然后我们再尽力助韦筠解毒,则秦都又能回到太平盛世。你回去设法规劝一下你的父皇,让他悬崖勒马。若是他如梦初觉,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他一意孤行……”
“若是他一意孤行,不,我不会让他那样做。我不明白,中原近百年来一直政通人和,百姓也都安生乐业,为何一定要因为那虚无缥缈的统一霸业,搞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况且秦都国主一向宅心仁厚,并非昏庸之辈,又有强盛军力,精兵战将。如果两方交战,必定马革裹尸,饿殍遍地,何苦呢?”温叶庭眉头紧锁,手指用力掐进了肉里。
她理解温叶庭所说的这一切,因为在历史上,确实发生了这场战争。
那说明,当时不是温叶庭本就野心昭昭,而是他回都的劝谏失败了。
有什么办法能够说服豫都陛下呢?
她心中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却无解。
温叶庭此时也是不堪其忧,他又该如何面对韦筠,如何劝阻那早已同他貌合神离的父皇?
两人虽身处一室,却各有所思。
许久,温叶庭见天色已晚,开口道:“你赶快歇息吧,进入御花台后你要多加小心,等渊之到了锦云城后我会想办法让他也混进去。你别拒绝,你一个人在里面我不放心,我又分身乏术,你别嫌弃渊之愚笨便是。”
她倒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只答道:“行,渊之来了的话代我替他问好。你回去吧。”
“保重自己,我走啦,采采。”说罢温叶庭便起身,投进那无限黑夜中。
“我说过,他不会。”花间的声音又如约响起。
“是我错了。”她望着温叶远去的背影,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