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永远不可见光的地下世界,肉眼可见的全都是绝望和麻木,争先恐后涌入鼻腔的浓烈血腥味狠狠的冲击着神经末梢,稍一吸气感受到的全是令人窒息的恐惧。
似乎是注意到景稚月的停顿,福子低着头小声说:“王妃,往里就更……”
“要不您还是在外头等等吧,奴才这就去……”
“这里跟我上次来的好像不太一样。”
景稚月拈着指尖说:“这玩意儿府里还有多的?”
上次万寿节遇刺一事,谢空青说是要抓几个人给她撒气,带她来过一次类似的地方。
只是那次看到的跟眼前的相比,就像一场儿戏。
福子默默把头低得更低了一些,放轻了呼吸低低地说:“那边地方不大,能放得下的人有限,所以用得比较多的都是这边。”
淮南王府的地牢中是从来都不缺死人的。
景稚月听完不知作何感想地啧了一声,缓缓呼出一口气说:“带路。”
跟一路走过来看到的狼狈和惶恐不同,吴非所在监牢的画风看起来非常不同。
他明明身处暗无天日的地牢,身上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一身狼狈之下看起来却依旧高傲。
似乎是注意到地牢里显得格外突兀的一抹紫色,早已精疲力尽的吴非不太容易地抬起了头。
就看了一眼,他被血污糊住的眉眼马上晕出了一抹尖锐的讥诮。
“淮南王捧在心尖尖上的娇贵人,怎么舍得让你来贵足踏贱地?”
“怎么,王妃是来看我的笑话的?还是说,王妃跟淮南王一样,是想来提我出去用刑的?”
景稚月没理会他话中的尖刺,摩挲着指腹笑笑说:“今天你我是第一次见,小公子对我的敌意就这么重的?”
“敌意?”
“王妃可真会说笑。”
他展示什么似的对着景稚月晃了晃手上的铁链,看着自己被磨破的皮肉,玩味道:“到底是谁想杀人,谁想捂世人的嘴,王妃的心里当真没数?”
他满是恶意地看着景稚月,忍着痛苦从牙缝里挤出了濒临破碎的字音:“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谢空青罔视理法人伦天道,恶贯满盈早晚会遭报应。”
“不光是他,跟他一起作恶为虎作伥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他若是因此下地狱,那真正的恶人就注定会下九层炼狱。
谁都别想跑。
他激动地拽动了身上的刑具,铁链被拉起时哗啦作响,重锤似的刺痛着人的耳膜。
景稚月见了却只是低声一笑。
她意味不明地说:“圣人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还以为小公子是极信奉圣人之言的,可今日一见,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儿。”
“只不过就算是小公子所说有朝一日真的能实现,恶人真的有遭报应的那天,对枉死的人而言又有何用呢?”
景稚月笑得嘲讽满满,挑眉说:“死人说到底就是一堆白骨烂肉,无知无觉的玩意儿,是看不到因果循环的。”
看到了又能怎样?
好人命短。
恶人长寿。
这样的代价是会被人期待的么?
不可能。
眼看着吴非的脸色越来越黑,苍白中甚至带出了一丝狰狞,景稚月笑得就更加感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