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稚月想得透彻,抓是不可能被抓到的,但是后事必须得先安排。
她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说如果。”
“如果此行天命不济,你要帮我办成三件事。”
沐念白本能的想打断她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却沉甸甸的,怎么也出不了口。
景稚月无视他血红的双眼,自顾自地说:“第一件,吩咐下去全部封口,不许任何人对外提起我有孕一事。”
“不管最后能逃出去活下来多少人,有一个算一个,嘴巴务必全部堵死,不准提起分毫,特别是对谢空青。”
谢空青已经够疯的了,他身上担负的东西也太多。
如果自己活不下来,那人还能有命在,她不希望他会因为已经死去的人煎熬太多。
还未激起的水花,索性直接压下去最好。
沐念白嘴唇一颤,心下一片拔凉。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王妃所说无非是最好的。
可问题是已经来不及了啊……
他们已经把消息递出去了……
景稚月还不知道他们的手这么快,想了想就说:“第二件,帮我转告谢空青,我的心血在望月阁。”
“你就告诉他,我最大的心愿是想看望月阁得以在世间立足,能扬天下之名,可叶溪闻只答应帮我卖命三年,裴家兄弟于我而言更不是可托付之人,我希望他能帮我把望月阁管好,别等我一死,望月阁就没了主子。”
希望有个东西在阳间吊着,能凭此吊着那人的最后一口气。
她被谢空青烦得够够的,是真的不想那么快就在地府汇合。
“第三件,帮我给岭南王带一封信。”
沐念白听到这里,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注意到他眼中的难以置信,景稚月嗤了一声,慢悠悠地说:“你们是不是都真的把我当傻子?”
这些人言行周密,的确是不曾对她透露过分毫。
可她自己会猜。
谢空青一直暗中帮扶岭南,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岭南。
而且听徐凌的意思,岭南王对她而言似乎是什么极大的靠山,有这些铺垫在前,哪怕是不能精准地猜出真相,猜个大概却不难。
她意味不明地弯起了眼尾,微妙地说:“我之前听福子说过,岭南王有个走失多年的嫡女,这事儿跟我有多大关系?”
“我……”
沐念白彻底语塞,就连身子都是不可控的微微一抖。
景稚月见状脑中一空,哭笑不得地说:“还真被我猜中了?”
原来她的身世这么了不起的吗?
只是再了不起的身世,在生死面前都毫无抗衡之力。
景稚月力乏至极,实在提不起多的精力,只能是说:“既然是猜对了,那就更好办了。”
“我知道岭南无意搅入混战,可事急从权,我的确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而且也不用岭南做太多。”
“你只需帮我把一封信带过去,若岭南王问起,你就说我毕生遗憾在未能领略岭南风光,只可望下辈子得游览故地,可我希望有个人能替我去看看。”
谢空青已经把这个世道搅乱了。
天下大乱,两大强国敌对,他只摧毁不经营,犹如水面浮萍压根不可能扎得住根基。
他就活得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又或者说他一点儿都不想活了,他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下半点退路。
但是她想给他留。
如果有一天谢空青打累了,觉得不管是大乾还是大邺都无枝可依的时候,她希望他能在另一方净土,找到一个能容得下他的落脚之处。
这样起码他还能提起心思继续活。
岭南王看在她这个从未见过的女儿的份上,会给他这个枝丫的。
这些话在她的心里盘桓许久,出口时也极为平淡。
可沐念白听完却狠狠地掐住了掌心。
他压抑情绪似的死死低头,咬牙说:“王妃,你不会有事儿的。”
“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活着,就绝不可能让……”
“可我更希望你活着,去把答应我的事儿一一办到。”
景稚月露出个无奈的表情,苦笑道:“再说我只是先叮嘱你以防万一,并不是说我现在就要去死,你这么紧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