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谢空青之前的疯魔尚有刀鞘可控,那么在得知景稚月怀着身孕还被皇上的人四处追杀时,封住这把利刃的刀鞘就已然破了。
这注定是个血腥惨淡的绝杀之局。
福子心底寒意迸裂,反复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他深深低头,沙哑道:“奴才领命。”
谢空青把缰绳深深地嵌入掌心,强压下心头灼人的激涌,冷冷地说:“接着往前追。”
只要经过的,不可能毫无痕迹。
他一定能找到的。
一定可以……
一夜之间,天下局势再度大变。
只可惜疲于奔命的人压根就没机会察觉。
沐念白把前去打探消息的人打发走,快步走到简陋的木屋外小声说:“王妃,徐凌死了。”
如景稚月所料,剩下的人群龙无首,短时间内的确是没敢擅动。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松懈。
因为据探路的人来报,他们所在的前方似乎也有追兵的痕迹。
换句话说,他们成饼子里的馅儿,好像是被双面夹击卡中间了。
进退两难。
景稚月经过一夜的休整脸色看起来也没好多少,听到这个实在算不得好的消息,也只是微微叹气。
“那就没招儿了。”
她倒是想过兵分两路,可实行起来风险太大。
本来人手就不多,再把一半分出去,真撞上了追兵那就只能伸长了脖子等着被噶。
说到底不如抱团一起噶的场面热闹。
她百感交集地啧了一声,站起来说:“进山被堵就上下两难了,往平的地方走。”
想抓活口的人不敢大规模放箭,平坦的地方不耽误跑路。
沐念白煎熬了一宿,顶着红成了兔子的眼点头:“是。”
再一次出发前,所有人的心里都在祈祷可平安无事,最好是能顺利抵达目的地。
可天意总是弄人。
察觉到身后不远处的大批追兵,景稚月惊道:“怎么这么快?”
徐凌刚断气,就马上选出了新的头领吗?
青染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咱们的消息渠道断了,昨晚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军中似有大变,那些人就跟疯了一样,从四面八方扑过来的全都是人!”
大乾皇帝这是把能动的人全都动了!
满天下扎堆见着的全都是失心疯!
景稚月闻言自心底生起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抓紧了缰绳飞快地说:“沐念白你一会儿招子放亮堂点儿,别忘了我昨天跟你说的话!”
“我……”
沐念白又急又气,口不择言地说:“我指定要死在前头啊!”
王妃要是死了,他哪儿还敢活着?!
“谁死了老子就抽谁!”
孟先生彻底丢了那股子身为长者的从容镇定,挥舞着长刀怒不可遏地喊:“废话少说!”
“全都准备好拼命!”
“杀!”
说起来好像很漫长,可被撵上几乎就在眨眼之间。
景稚月看着在不远处在刀刃间不断迸飞而起的刺目血迹,艰难地呼出一口灼热的气,坚定地抓住了腰间的匕首。
来不及了。
索性闭眼干就完了。
追来的兵马人数众多,并且早有阴谋的把他们团团围住。
新选出来的将领充分吸取了徐凌送死的经验,完全没有轻视景稚月的意思,远远地坐在马上也不靠近。
“久闻王妃大名,今日得见天人之姿,果然是名不虚传。”
“只是事到如今,王妃倒也不必挣扎了,跟我回望京吧。”
景稚月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好笑道:“这话听起来属实耳熟,你知道吗?昨日徐大人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可是徐凌今日就死了。
那人提起徐凌不屑地呵了一声,嗤道:“徐凌自己蠢得无可救药,死在王妃的手上倒也不冤。”
“只是王妃,今日可与昨日不同。”
重重防备下,她压根就不可能有机会再耍把戏。
景稚月心里也清楚今日算是走到末路了,可手里滴血的匕首却始终没有放下的意思。
她状似哀怨地瞥了心虚的沐念白一眼,幽幽道:“交代你的事儿办不好,你后半辈子休想得半点安生。”
“可是我……”
“闭嘴。”
“有说废话的工夫,不如想想怎么出去。”
景稚月没再理会来人的叫喊,手起刀落利落地割断最近一人的脖子,在愤怒的吸气声中挑衅地弯起了眉梢。
“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那我的面子何在?”
“不就是想抓我吗?”
“有本事你就过来。”
那人彻底被激怒,勒着缰绳往后退了一截,抬手就喊:“冲!”
“淮南王妃抓活口!其余的格杀勿论!”
滴水入海是什么场面,在亲身经历前景稚月简直无从想象。
可她今日见到了。
绝对的人数武力碾压简直是致命的,绝地之处难见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