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空青是不讲武德,可他有些原则也从未破过。
实事求是的讲,从混战开始至今,岭南非但未受波及,甚至还从谢空青的手里白捡了不少好处。
有这些前情铺垫,岭南不该对他心存怀疑。
景稚月声音不大,立场却无比坚决。
直到这一刻,苏城才真的明白,她一开始就说的不情之请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良久无奈一叹,苦涩道:“王女所言对岭南的确是有裨益,只是事关重大,微臣无法做主,只怕还需要稍等些时日才能给您答复。”
景稚月好脾气地笑了:“不着急,我有耐心。”
只要能得到想要的答复,她可以等。
正事儿说完了,景稚月准备起身离开。
苏城忍不住叫住了她:“王女。”
景稚月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叹道:“您是长辈,叫我名字即可。”
她还没那么认可自己突然超脱于人的身份,被这么叫真的会很恍惚。
苏城百感交集地挤出个笑,难掩复杂地说:“岭南王族姓桑,您本该是叫桑稚月的。”
景稚月瞬间语塞。
苏城的下一句说得让她更接不上了。
他说:“你跟你的母亲长得很像,你父亲见到你,一定会很欢喜的。”
景稚月能说善辩的舌头难得的打了结,呐呐地看着一脸感慨的苏城说不出话。
苏城缓缓吸了一口气,沉着道:“你说的舅舅会转告你父亲,他肯定也会好好考虑。”
“只是抛开多的身份枷锁,我还是想以舅舅的身份单独提醒你一句。”
“稚月,情之一字,乱人心神动人理智,对为君为将者而言,情丝太盛不是好事儿。”
景稚月提出的合作之法,饶是以苏城对谢空青的百般嫌弃也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既能缓解谢空青目前身后无可退之路的燃眉之急,也能让一直安守一处的岭南抓住壮大己身的机遇。
可以说,岭南是趁着谢空青搅和出来的邪风,光明正大地扶摇直上,这对岭南而言绝不是坏处。
让他不那么放心的,是在全盘的规划中谢空青的不可或缺。
景稚月把他看得太重了,重到全盘谋划都从他一个人的身上出发。
情盛时两厢全好,这是不辜负的彼此情深。
可一旦情败了呢?
见景稚月默然不言,苏城干涩道:“别怪舅舅说话不中听,可世事自古如此。”
“你要给自己留退路。”
爱盛则进,爱衰可退,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景稚月如今所为,属实是太冒险了。
苏城说得苦口婆心,景稚月自然也能听出他话中的提点之意。
她无奈一笑,轻轻说:“您说的我都明白,只是……”
“他决定牵我手的时候,自己就是没有退路的。”
不就是赌吗?
这一把她搏了。
苏城看着油盐不进的外甥女哑口无言。
景稚月认认真真地对着他福身行了个晚辈礼:“刚才所说,就有劳您费心了。”
“不过您请放心,我此生一搏只担自己所有,不涉他人。”
她空有岭南血脉,却未对岭南做出过半点贡献,没有这个脸面求着岭南为了她的私人感情去牺牲什么。
所以哪怕满盘皆输,输的也只会是她自己。
绝不牵扯岭南半分。
苏城有那么一瞬间简直在懊悔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可转而对上景稚月眼中的笑,又只能长叹自嘲:“那你可以跟舅舅说句实话,你什么时候打算跟我回岭南吗?”
他面上多了几分肃然,沉沉地说:“你父亲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要不是有你在世间悬着那口气,只怕是早就随你母亲去了。”
“你父母此生唯一的念想就是你,你既是好好的,就该早些随我回去,否则你母亲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身为臣子这话是逾越,作为舅舅,这话就是训诫。
景稚月难得有这样的新奇体验,愣了下苦笑道:“您说的我记下了,只是现在只怕是还不行。”
苏城不满道:“怎么不行?”
“是不是谢空青那厮阻拦不让你走?”
景稚月被他眼中的强烈敌意逗得好笑,斟酌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平坦的小腹,说:“因为这孩子前些日子受了些惊吓,短时内只怕是禁不起奔波,所以要不再等些时日吧。”
为了避免有心人加害,景稚月有孕一事被瞒得很严实,除了贴身的心腹外,其余人一概不知。
苏城身为被防备的头号敌人,他自然也不知道。
猝不及防下听景稚月说了这么个重磅炸弹,等景稚月走了好久他都没回过神来。
先前被撵出去的人急匆匆地跑进来,见他这副仿佛白日见了鬼又激动又惶恐的样子,心里纷纷咯噔打鼓。
“相爷,王女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这副……”
“即刻备马,我要回岭南!”
问话的人懵了,着急道:“王女还没答应跟咱们走呢,你这时候回去顶什么用?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