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皇帝智大才浅,实力跟野心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样的人物穿上了龙袍也是个笑话。
捕捉到在老爷子眼中的晦暗,景稚月选择了乘胜追击。
“您身在此处,心中所忧的仍是大乾的百姓,既如此何不站出来,给他们一个安定的可能?”
“老爷子,乱世靠野心争天下,可要想守得住江山庇护得下百姓,靠的却也不能只是野心。”
“当今既是无才无德配不上这把交椅,能者取而代之有何不可?乱世早定,方可镇乱抚民,这样的道理,我一个女子都能知晓,您肯定是更明白的。”
她放松了脊背缓缓靠在椅背上,摩挲着指腹轻笑着说:“而且我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不至于会逼着您做什么违背良心的造假之事。”
“我今日来只是想让您站出来,把当时捕杀文人一事的真相说出来,我觉得吴家身为那次文人大劫中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做第一个说出真相的人其实并不难,您说呢?”
事实上,谢空青虽然一直被冠予残暴歹毒之名,可在民间的风评一直都是好坏参半。
夸他的多是边关受过战乱所害的百姓,赞的都是玄甲军傲骨铮铮,面对无数铁蹄踩杀永不后退,庇得一方安宁。
骂他的多是些随风就倒的享够安平之辈,见风使舵的就说他残忍无情。
天下言论大变的一个至关紧要的转折点:就是他大肆捕杀文人。
此事一出,再加上皇上的有心渲染,谢空青彻底成无恶不作之人,紧接着他的种种骚操作更是做实了狗贼这两个字。
景稚月不指望能一举翻身,一次性就把他身上的污名尽数洗干净,可喷上脸的唾沫能少一点算一点。
只要捕杀文人一事能大致说清,让撵着不惜笔墨写文章骂他的人都知道,捕杀文人一事是皇上的主意,那言论之势定可扭转。
这就够了。
半个时辰后,景稚月带着不变的笑从花园走出。
守在外头的福子赶紧举着伞追了过去。
“王妃仔细脚下,小心别踩着水。”
她和老爷子坐在亭中叙话,天上也不知何时落起了雨,整个天际看起来都雾霾霾的,看不真切。
景稚月接过青染手中的披风搭在肩上,往外走的同时低低地说:“当初王爷设法往岭南送人的时候,可曾留下了名单?”
福子:“留了,这些人进入岭南后的下落也一清二楚,王妃可是拿来有用?”
“当然有用。”
老爷子态度不明,估计还需挣扎片刻。
可她不见得能等那么久。
两手准备是必然的。
景稚月跟福子说着话翩然离去,雨声渐大的花园里,吴文敬一人盯着桌上熄灭的茶炉,眼中明暗渐起。
“父亲。”
传闻中被谢空青害死的吴非拿着一把伞慢步走来,伞面一收看着飞溅在手中的水珠,意味不明地说:“风浪将起,无可庇身之处。”
“哪怕是尽心躲了,那也是躲不过去的。”
老爷子心累似的闭上了眼,恍惚地说:“你是觉得,她说的在理?”
吴非叹道:“父亲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
诚然,谢空青行事的残暴和癫狂的确是令人生惧,可这把发了狂的利刃到底是有剑鞘可寻的。
这把剑鞘还控得住他。
而且这发狂的野兽心有怜惜,利掌不愿伤及百姓。
可当今圣上不一样。
放纵贪婪支配决定,任由软弱蚕吞权柄。
大乾的江山要是一直在此人手上,结局似乎就在不远的将来就可论定数。
吴非掸了掸手上的水珠,轻到几乎听不清地说:“父亲。”
“如果吴家入仕为官的初衷是为救民,那为何不可另择君主而行之?”
“如果大乾的江山注定要换主更姓,那儿子宁可是落在谢空青的手中,而不是大邺的铁蹄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