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岭南王城的第二天,连星端着一碗热汤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看到盯着手中玉佩默默出神的桑念悦,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殿下,您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这是您最喜欢的红枣甜粥,多少吃一些吧。”
桑念悦从恍惚中回神,看着手边冒着热气的甜粥眼里勾起了曾经一度被模糊的记忆,自嘲道:“连星,你跟我多久了?”
“十三年了。”
“十三年……”
“是啊,我刚被父王接到王宫的时候,你就跟着我了。”
她闭上眼说:“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红枣甜粥吗?”
连星静默不言。
桑念悦自顾自道:“我被父王接入王宫之前,其实过得很不好,只是那时候太小,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可我一直都记得,在我被接入王宫的第一天,父王亲手喂我吃了一小碗红枣甜粥,那个甜粥是父王亲自熬的,是真的很甜。”
她在家中是个不起眼的庶出女,生父不慈,生母不爱,野猴子似的长到了三岁,还只是个皮包骨的崽子样儿,据说还长得很不好看,呆呆傻傻的也看不出聪慧,可父王就是看中她了,还亲自把她带了回来。
至此往后,她从受辱欺压的最底层摇身一变成为了父王最宠爱的次女,拥有了做梦都不敢想的权利,也有了无尽的尊荣和富贵。
哪怕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能有今日全是因为托了别人的福,可她一直都很珍惜,一刻都不敢忘……
连星低着头不知从何处接起。
桑念悦却像是起了谈兴似的,笑笑说:“我小时候身子不好,父王就总是把我带在身边,哪怕是在议政的时候也会让我坐在他的膝头。”
“母妃早逝,我未能叩谢过半句,可父王已经年迈,我怎么能狠心让他为我难受……”
她话音一顿深深吸气,端起已经变冷的红枣甜粥尝了一小口,低低地说:“长姐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对吧?”
“哪怕她没能在父王的身边长大,幼时也受了无数委屈和打压,可她还是比很多人都厉害,也比我能干。”
一开始的不服气,全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宠爱会被分走,担心自己会再一次被抛弃。
可她现在不怕了。
所以哪怕她这一步赌错了,没有她的岭南依旧会很好。
她那个能文善武还精通医术的姐姐,一定会把父王一辈子的心血变得更好的。
一定……
桑念悦下定决心后的动作变得很快,而期待这一日良久的吴成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回应。
自岭南王城前往瓮安一带的路会被秘密清空,而他给的援兵只需在约定的时间内穿过瓮安,就可以协助桑念悦发动政变。
只是临出发前,吴成还是受到了不小的阻力。
跟他起过争执的林将军忍无可忍地摔了桌子。
“我绝对不可能同意!”
他铁青着脸说:“你知不知道此举有多冒险?”
“说得倒是好听,里应外合只负责敲边鼓助威,可你想没想过,瓮安现在是岭南的地盘?!”
“一旦咱们的人贸然踏足岭南地界,王城里的大军跟瓮安的守军双向反扑给咱们包了饺子怎么办?如果桑念悦答应的合作只是诱饵,目的就是为了把咱们的人引到瓮安,好直接双面夹击的话如何脱身?!”
林将军的话不无道理,可吴成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恼道:“你这都是杞人忧天的无理说辞!”
“桑念悦已经与我达成了合作,她所给的岭南王室信物也在我的手里,她的谋逆之心已明,怎么可能敢冒着被岭南王室绞杀的风险出尔反尔?”
“林啸!我再跟你说一遍,本官说的话是命令,不是在跟你商量!你不要在这里跟我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
林啸冷笑着说:“少拿君子不可言而无信的废话来跟老子嚼舌头。”
“老子告诉你,战场上讲的是兵不厌诈,靠的是赢者为王!你那套根本就不管用!”
“这就是个明摆着的陷阱,你凭什么要让老子的人跟着你去送死?!”
“你的人?”
吴成被气得拍桌,狰狞道:“好哇,本官就知道,你的心里果然是藏着鬼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皆是王臣,这是大乾的军队,是皇上的军队,哪儿有你的人?!”
“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我……”
“来人啊!”
吴成狠狠一拍桌,咬牙道:“林啸疑似通敌心中不轨,本官要立即向皇上禀告此人的异常举措,在查清是否真的通敌之前,把人捆了押下去!无本官之令不可放出!”
“姓吴的你敢!”
“本官身为督军肩负皇上所给的重任,本官有何不敢?!”
吴成叫嚷着让人把林啸押下去。
林啸见状用力咬了一口舌尖,讥诮道:“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皇上给你的权利是比给我的大。”
“文官坐镇沙场,责令无数武将的生死,这样的西洋景儿也就是咱大乾皇帝独有一份儿的特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