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传闻中谢玺正在养病的行宫突起大火,经过胡凯等人的紧急抢救无人生还。
正当镇守望京的人为此人心大动,怀疑皇帝是不是丧身火海时,晋城中却传来了仿若当头一棒的圣旨。
大乾的皇帝活得好好的。
可他为了自己的安危,悄悄扔下所有人跑了。
意料之外的圣旨来处让胡凯如坠冰窟,可为此心寒的人远不止他一个。
“皇上还真是用心良苦,为了能让咱们这些人死心塌地的死在望京,还特意隐瞒了迁都的消息,这是生怕咱们起了偷生的心跟他去了晋城,还是怕咱们脚下跑得不够快耽误了活命的进度?”
“是啊,放眼望去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
接话的将士满眼讥讽地扬起了头,冷冷道:“淮南王一直身先士卒就不必说了,可咱们皇上那点儿金尊玉贵的胆儿,都不配跟女子比肩。”
在大乾的确是男子为尊,可大邺和岭南并无这样的规矩。
大邺的褚庆双是女儿身,可年少征战镇守一方,尸山血海不见半点退缩。
淮南王妃有孕之身,仍敢往前攻下上陵一战。
眼下岭南的二王女也在跟随淮南王杀伐而来,万军之中无分毫惧怕之意。
世间耀眼俊杰无数,巾帼秀杰也如浪席卷而来,怎么偏生就出了大乾皇帝这么个见不得人的孬种?
说这话的人越想越气,忍无可忍地朝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刮了浑身骨肉都抽不出二两胆气的废物点心!这种软蛋凭什么让兄弟们为他卖命?!”
“要我说啊,这望京有什么可守的?”
“倒不如早早地投了淮南王,也省得在这里白白死了都只是棋子。”
躺在地上的人甩开脸上的帽子,阴阳怪气地呵了一声:“就算是淮南王瞧不上咱们这样的,那去投了淮南王妃也成啊!”
“淮南王妃不光是能打胜仗敢上战场,她麾下的兵士若是得了伤亡的抚恤金都比别处的多不少呢,死了能给家里换点儿银两也值!”
“就是……”
参与谈论的人越来越多,话声也逐渐嘈杂。
听到这话的副将面色尴尬,低着头说:“将军莫恼,这些小将不知规矩,这才胡言乱语,我这就去收拾他们……”
“不必。”
胡凯抬手打断他的话,强压着晦暗沙哑地说:“今日我听到的你能压下去,那我听不到的呢?”
自皇上暗中迁都逃往晋城的事儿爆出,这般言论就一直都没少过。
人心不齐,话是压不住的。
副将见此顿了顿,带着散不开的苦涩说:“更多的我不好说,可连日来这样的言论并不少。”
“将军,咱们是不是真的被皇上抛下了?”
胡凯听到他的话狠狠一怔,反复张嘴却说不出否定的回答。
事实与否,身处此境的人自然能一眼看出。
他说的是什么又有什么用?
副将极为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小声说:“将军放心,末将跟着您镇守望京是心甘情愿的,不管是否被抛下,只要您在望京,末将定生死相随,半步不撤。”
胡凯心情复杂地看他一眼,涩声道:“家里人都安置好了吧?”
副将错愕一刹,低着头坦诚地说:“三日前就都送出城了。”
“淮南王说的不伤无辜百姓是真的,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几家人,那边知道他们是军中的亲属也并未为难,还给安排了安全的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在没有战火的地方安家了。”
他们披上这身甲胄,就注定诸多的身不由己。
万幸的是他们的家人尚可免于无辜。
胡凯听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此很好。”
“咱们的生死无所谓,可祸不及家人,他们总该好生活着。”
“传我令下去,但凡是想走的,即可脱下身上的军服离开望京,不管是谁的家人亲属,只要是想离开的,绝不阻拦。”
副将诧异道:“将军,可是那样的话……”
“咱们能做的只能是这样了。”
胡凯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站在城墙上看着模糊的天际,轻到恍惚地说:“我命该绝于此处,无愧于心,可不是所有人都该违背意愿陪我一起赴死。”
“淮南王的大军大约还有三日可抵望京,两日内城门可为想走的人打开,两日后的城门只能越过我的尸首碎开。”
“要去或是留,我都不强求。”
望京没了皇帝,胡凯说的话就可一呼百应。
得知他的用意后无数兵士为此沉默。
有脱下军服趁夜离开的,可更多的却选择把家人送走后留了下来。
“将军,我等都是粗人,说不出什么志比天高的傲气话,可玄甲军有的傲骨,咱们也半点不缺!”
“望京在,命就在!”
“望京无,我们随将军一起战死仍荣!”
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响起,无声的怒火和悲壮在空气中盈盈散开。
距望京百里的谢空青听到探子传回的消息陷入沉默,一贯没什么正形的沐念白也缓缓合上了手中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