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刘勰对谢玺的拿捏的确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几日过去,玄甲军逼近的步伐就在眼前,谢玺在数日煎熬后终于咬牙同意了刘勰的提议。
他愿意拿出先皇密藏中的半数宝物来寻求大邺的庇护,只要大邺可助他保住晋城往后的安身之地,他甚至愿意将大乾的江山与大邺共享,从此对着大邺年年朝贡,自甘为其后。
许成听完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低声说:“皇上,大邺皇帝如今名存实亡,那边皇庭已然是褚庆双在当朝为政,可褚庆双狡诈多端,生性多疑,只是凭着几句话只怕是很难答应与我朝合作。”
谢玺被悬在脖颈间看不见的刀刃彻底磨灭得失了理智,当即就怒道:“朕都已经退步至此了,她还想让朕怎么做?!”
“难不成要把朕的皇位直接拱手让给她吗?!”
许成连忙一副知罪的样子跪在地上,以首叩地轻轻地说:“言语之说无证,也实难取信,为了能尽快确保落实,您不如亲笔书信一封,也好赶在淮南王的大军抵达之前成事啊。”
平心而论,许成的要求不算过分。
毕竟此番合作兹事体大,有双方上位者的切实来往显得尤为重要。
可谢玺看着齐刷刷跪倒自己面前的臣子,被愤怒和惊恐冲昏了多日的头脑却莫名闪过了一丝清明。
他死死地掐着掌心,意味不明地说:“书信一出,朕可就是实打实的亡国之主了。”
如果只是口头上的协议,一是无实实在在的铁证,若有来日的话也不愁找不到背锅替罪的人,有的是抵赖的机会。
可一旦有了书信协议这样的东西,那就再无反悔的可能了。
刘勰趁热打铁地说:“皇上多虑了。”
“如今对策只是权宜之计,怎会有如此担心?”
“是么?”
谢玺目光深深地扫过眼前的人,一字一顿地说:“诸位似乎很期待朕签署这样的书信?”
“什么时候朕的爱卿们都如此默契了?”
许成心中咯噔一响,连忙说:“微臣等人忠君之心昭昭,日月可鉴,请皇上明察!”
“请皇上明察!”
呼喊之声骤起,谢玺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颓然良久,终于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拿起了笔墨。
都到这一步了,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半个时辰后,许成拿着谢玺亲笔书信出了行宫的大门,转头时眼角眉梢堆满的都是难以言喻的冷意。
“去通知那边的主子,时候差不多了。”
“今晚可动手。”
“他们的动作倒是挺快。”
谢空青挥手叫退了许成派来传话的人,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比我预想中的更快。”
王修然思忖半晌低低地说:“而且他们还更聪明。”
谢空青没打算在晋城起战火,那最好的法子就是借这些所谓忠臣的手,逼着谢玺自己退位,直接接管晋城往后的所有地方。
可许成这伙子窝囊废难得起了半点脑子,他们多走了一步棋。
为自己的得失利益逼得谢玺退位会背负骂名,可他们设计谢玺写了一封与大邺勾结的书信。
有这封卖国的书信在,谢玺通敌卖国背弃大乾先祖和百姓的罪名就可落实,而他们这群臣子顺势而上逼迫谢玺退位,还可顺势博取一个忠肝义胆只为大乾的忠义之名。
如此谢空青就不好再动他们了。
毕竟这可是阻止谢玺卖国的好臣子。
谢空青一眼看破这些文人义士的弯绕心思,眼中渐起讥诮。
“为了活命,他们还真是超乎预料的努力。”
不过也不打紧。
会有办法的。
在谢空青的暗中配合下,次日一早行宫内发起了没落大乾的最后一场政变。
以许成为首的大臣们齐刷刷的一身素服裹身,满目悲痛地朝着谢玺走了过来。
“微臣参见皇上!”
“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玺看着一副挂丧之景的群臣,跌坐在龙椅上,手指深深地嵌入扶手,连指甲什么时候被撬起都不曾察觉。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是看不明白的?
他误以为的忠臣良士,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选择了离他而去。
其余人都早已给自己找好了退路,唯一处在重重困境中的人只有他自己。
谢玺赤红着眼说:“诸位这是什么意思?”
“朕还没死呢,大乾也没亡!”
“你们这就急着来给朕奔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