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被老爷子请进了书房,谢空青绷紧的七分精神不由得松了三分。
不过在说起目前的朝中局势时,他还是不敢大意。
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他现在是不得已的一步三思,生怕会就此留下后患。
得知他想开恩科集有才之士的念头,老爷子沉沉地说:“如此想倒也不错,朝中也的确亟需一些新的力量注入,只是陛下可曾想过,要如何调动起这些文人才子的志气?”
君主不明众贤失望,在前朝君主的反复无能下,万念俱灰的书生可不少。
见谢空青沉默不言,老爷子叹了一声才说:“大乾国号绵延百年不止,中原之民都自称为大乾之民,陛下建立新朝改国号为安本是无错,可有些根深蒂固的影响还扎在百姓的心底,天下万民心中对此有疑,不见得就认如今的望月皇城为国本之源。”
简单地说,谢空青现在是将中原疆土都悉数拢在自己一手之内,可疆土之上是数万万的百姓和各分主流的大小心思。
他可以靠着强大的兵马镇压疆土,却无法借此来掌控人心。
再加上他的身世本来就被人诟病了很长时间,至今都仍有别有用心的人在暗中兴风作浪,人心不齐百姓对朝廷有质疑的情况下,就算是开了恩科又能怎样?
若无人报考,或是筛选不出合适的人才,那这个流程走完了也形同虚设。
老爷子出言一针见血,谢空青沉吟片刻立马就说:“我还设定了赈灾放粮免除赋税等举措,想借此先拢一拢民心。”
“如此还是不足。”
老爷子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笑道:“再说了,陛下免除赋税是为民不假,集财放粮当真只是为了民生根本吗?”
不先打开粮仓引不出藏在暗处的硕鼠,谢空青分明是想借此把朝中乌烟瘴气的腐蛀贪流一网打尽,他的出发点一开始就不正。
谢空青既然是能舍得下脸面亲自前来,也就不怕被老爷子看穿。
他坦诚道:“老师也觉得我此举心急了吗?”
出人意料的是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
“驱贪官污吏逐不臣之心,剜去腐肉虽说有切肤之痛,可痼疾之根宜早不宜迟,此事心急不错。”
只有先设法把内里的坏根除了,才有机会焕发新的生机。
若一直畏手畏脚贪前怕后,那此时的隐忍只会换来来日更大的祸端。
谢空青心中底气足了几分,缓缓呼出一口气后看着老爷子含笑的双眼,轻声说:“那针对老师刚才所说,您心中可有应对之策?”
老头子顿了顿,目光深深地说:“良策不曾有,一个不太像样的拙劣之法倒可说几句,只是不知陛下是否能听得进去。”
他这话旨在试探,也是看谢空青有几分实打实的诚心。
可谁知谢空青听完直接站了起来。
他神色恭敬地对着老头子深深躬身,缓缓道:“学生幼时受老师教导,师承了兵法谋略,无师自通了人心伎俩,可若说治国之策我当真是所学不多,也谈不出深远的见识。”
“若老师不弃愿指点学生一二,那我自然是谨听师命,莫敢不从。”
老爷子玩味地眯起了眼:“陛下所言当真?”
“君无戏言。”
沉甸甸的四个字一出,看着谢空青眼中透底的豁达,老爷子的眉眼间泛开了无声的笑意。
“陛下能有这份儿心是万民之幸,老朽若有余力定当不负所望,竭尽所能。”
谢空青紧绷着的眉眼终于泄出了一抹轻松,他笑着躬身而谢:“多谢老师成全。”
半个时辰后,谢空青把小毯子包着的谢珏小心翼翼地拢在怀里抱好,牵着景稚月跟老爷子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