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马车里,司泽月头无力地靠在车壁上,攥紧拳头,紧闭双眼,灰白的嘴唇,全失了血色。她哭不出来,心里好似什么东西压着,压得她喘不过来,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你何苦来着?”司云泽从上车就一直看着妹妹,沉默了良久,心里也为妹妹不值,“既然谢修远已心有所属,妹妹就放下吧!偌大的京城总能找到比他更好的人。你要是想嫁一位只有你一人的夫君还不容易,叶闻璟如何?长的是不如你哥哥好看,当初在锦绣书院时,他可是比你哥哥厉害多的人。这次春闱,就算没进一甲,二甲前三肯定跑不了。他家里就只有一妹妹,你嫁给他,不用侍奉公婆。有我们家压着他,他绝对不敢对你有二心。”
司泽月缓缓睁开眼睛,语气无力,“难道我这些年的努力就是为了嫁入寒门吗?”
这些年她有多努力,别人不清楚,她哥哥应该是最清楚的人。她勤读诗书,苦练才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学掌中馈,学女红,她待人谦虚有礼,礼待下人,不就为了博个好名声。终于她修炼成了京城世家贵女的楷模,人人称赞。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配得上镇国公府的二公子,未来的镇国公。
以她的家世,以她的学识,以她的人品,以她是谢峥相处最多最熟悉的一位女子,她以为她嫁进镇国公府是水到渠成的事。
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卢瑛来。如果被一个同她旗鼓相当的姑娘捷足先登,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可以输得心服口服。可她卢瑛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抛头露面的商户女,一个无枝可依的孤女,一个锱铢计较的庸俗之人,除了她那张能勾引男人的脸,她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竟也敢跟她抢男人。
被妹妹这一问,司云泽语塞了。缔结两姓之好,不就讲究个门当户对,相得益彰。男低娶,女高嫁,嫁一寒门,确实无一好处可取,委实委屈了妹妹。
“那你想怎样?”妹妹从小就好强,司云泽怕妹妹钻牛角尖。
“还没到成亲那天,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哥哥,这事你不用插手。”
非常事情需要非常手段。哥哥将来是要走仕途,不能有污点。对付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她一个就足够。这些年随母亲浸淫后宅多年,什么手段心计她没见过。解决一个没有根基的弱女子,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似的。
“你,”司云泽本想说何必呢,转念一想,妹妹哪是那么容易被劝动的人,“你要三思,不要把自己搭进去。那样的话,真的不值得。”
值不值得,那要看结果才知道。
司家兄妹走后,剩下的人安安静静吃完饭。
谢峥和赵瑛都是冷清之人,在外人面前能不说话则不说话。王亦儒是嘴巴只顾着吃,眼睛只顾着看那对情意绵绵的男女,没空说话也不想说话。叶家兄妹更没话说了,最熟悉的司云泽回去了,在坐的三位几乎是陌生人,也找不到话题聊。
用完饭,谢峥要回镇国公府,正好和王亦儒同路,就坐上他的马车。
马车里,曾经无话不谈的兄弟如今却都沉默了。
谢峥自认并无欺骗王亦儒,王亦儒今日却一再的阴阳怪气,实在不是一个坦荡男儿的做法。
其实王亦儒刚才在席上已经慢慢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谢修远确实比自己更适合卢姑娘。
但他心里还憋着一股莫名的怒火,无处发泄。
他抓起身边的一个靠枕,使出浑身的力气往谢峥那张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俊脸砸去,好似要把心中的那团怒火连根拔起,然后扔掉。
谢峥没用手去挡,结结实实被靠枕砸中了脸。这对于曾在战场上被箭射穿胸膛的谢峥来说无异于隔靴搔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