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步云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穆姨娘不用哄她,父亲也摆平了家里的一切,而你不用参与这一场纷争,除了把东西让出去的我受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委屈,似乎一切都是皆大欢喜的。”
步云霓脸上的笑意收敛回来,只剩下满面寒光。
“可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让给她,凭什么她就可以哭闹要东西,凭什么我受了委屈就是理所当然的?姨娘,我问问你,凭什么呢?”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苛责着自己,苛责着步云霓,日子久了,所有人都习惯了。
步云霓从来没有反抗过她,她逆来顺受,性子温和,似乎受了委屈也不觉得多痛苦,依旧可以活下去。
柳姨娘习惯了在她身上施加压力,把自己的苦闷强行转到步云霓身上,她从来想不到步云霓也会不满,也会怨恨,也会把这一切袒露出来,放在太阳底下评说。
凭什么?凭什么?
柳姨娘不知道,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你不能说,不能说。
柳姨娘愣在那里,面色苍白,整个人抖如筛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说什么?说她不是故意的,说她没有那么想,她并不是对自己的女儿不好。
可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口了。
无数苛责的话语从她脑海里钻出来,那是记忆里她曾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不曾少。
步云霓也不是来要她承认错误的,她甚至不想看到柳姨娘痛哭流涕,在她面前摇尾乞怜,承认自己的错误,祈求她的原谅。
这些步云霓都不想要。
因为柳姨娘对于她来说,只是生她的那个人罢了,她有更好的未来去追寻,有更惦记的人要去见面,她有自己计划好的未来的人生。
在那个人生里,并没有柳雪兰。
她已经不在意她了。
步云霓只是想让她清醒一点,在她离开不了永安伯府的这几年光景里,希望她能同她“齐心协力”,把日子平顺过下去。
她一直在这自怨自艾,病来病去,改变不了任何事。
步云霓问完了话,见柳姨娘脸色变了又变,不等她回答便继续开口:“后来回了听雪院,我心里委屈,哭了一夜,第二日就开始发烧,当时姨娘说小孩子经常生病,若是此刻去寻了大夫,府中人肯定会觉得咱们是委屈闹事,所以吃些成药把烧退了就好了。”
“于是我就足足烧了四日,浑身疼得几乎生不如死,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因为高热自焚而死。”
“那时候我已经疼得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三日都还没退烧的时候,就连顾妈妈都说不能这样下去了,你还是说再看看。”
“可能是我命不该绝吧,后来我自己好了起来。”
步云霓重新笑了起来:“苍天还是知道可怜我的。”
柳姨娘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都恍惚起来,她总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可当步云霓重新提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忘记过。
她清晰记得她瘦瘦小小躺在床上,面色潮红,疼得日夜都难以入睡,就那么熬着哭着疼着,最后的两日,步云霓已经不哭了,就连气息都弱了,可她还是不想找大夫。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她是不是曾经想过,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柳姨娘紧紧攥着手,指甲刺进手心里,她却感觉不到疼了。
此时此刻,一股巨大的惧怕从她心底里蔓延出来,让她再也不敢拿以前的态度去对待步云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