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长大成人,淡漠质问她的女儿,柳姨娘再也找不出任何训斥她的借口和勇气。
步云霓看到床榻上的柳姨娘缓慢地蜷缩起来,似乎害怕了似的,再也不敢看她。
步云霓终于觉得如释重负。
替从前的自己,替以后的自己。
她缓缓呼出口气,眉宇之间恢复了往日的恬静。
“姨娘,我们就各自安好吧,好吗?”步云霓道,“我们一起好好在这个家里过下去,只要你听话,我就可以让你重新获得父亲的爱。”
“你觉得呢,姨娘?”
若是以前步云霓说这些,柳姨娘一定会教训她,仿佛在教导不懂事的孩子,但现在,即便步云霓是笑着,柳姨娘也从心底里生起一股恐惧来。
她害怕了。
欺软怕硬是人类的本能,以前这个家里的人欺辱柳姨娘,柳姨娘就来欺辱她,那时候步云霓太小,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抗,就这么逆来顺受长大了。
但现在不行了。
柳姨娘再也不能那么对待步云霓,因为她已经不是少时的她了。
当步云霓说出各自安好这四个字的时候,柳姨娘甚至都有些如释重负了。
仿佛除去母女这个身份之后,她们两个人才能和平共处。
恍惚之间,柳姨娘听到自己问:“怎么办?”
步云霓勾了勾唇角,眉眼之间皆是放松的笑。
她看了一眼这暗沉沉的卧房,道:“姨娘想要父亲什么样的爱?做他最宠爱的那个,还是做他的唯一呢?”
这些话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及笄的少女能说出来的,但柳姨娘却并不觉得奇怪,她甚至开始认真思考步云霓的话。
她想要什么呢?
宠爱,唯一还是地位?柳姨娘有些茫然,但她知道,自己最想要的,还是曾经合欢树下的那个俊朗的少年郎。
那一年梅子雨淡,少年郎对她说,以后要娶表妹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虽然后来她没能做成他的妻子,但他曾经有这份心,柳雪兰就觉得满足了。
这一生没有白活。
毕竟她十岁无家可归,是永安伯府给了她容身之所,也最终会成为她的埋骨之地。
柳姨娘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她抬起头,认真而平静看着自己的女儿。
“我想要你父亲能偶尔过来看看我,同我说说话,”柳姨娘道,“我希望他不要忘了我,永远记得我。”
这个愿望是如此简单,她一点都不贪心。
步云霓看着她,淡淡笑了。
“好,我成全你,”她道,“但你也要懂事,听话,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