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庆军就是,那会儿的他都和钱殿文说好了,甭管多脏多苦的活儿,师父都可以没有顾忌的让他去干,没二话的。
谁知道说好的事说变就变了,好像是他和姓钱的打完保票的第二天吧,钱殿文就莫名其妙地说不带自己了,不光如此,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光不理他了,连厂里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工友也都一并被姓钱的拉进了黑名单。
“荣易,你别怪我背后议论工友,就算钱殿文做过我师父我也要说,他这人情绪真的不稳定,就和我们绝交的头一天,我去厂房接设备,路上不知道是哪个位置出了故障,将近一吨重的拖车差点从我身上压过去,当时他也在,可你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吗?别人都在帮忙把我从轨道上拉出来,就他,跟傻了似的站在那儿,只会看的。哎,你干嘛?荣易,喂,你抓着我干嘛?”
白话得正欢的胡庆军手臂一痛,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荣易抓着自己,力气之大,疼得他脸都抽抽了。
“你什么情况,不会也学钱殿文发疯吧?”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喊声唤回了荣易的意识还是荣易的梦魇自己过去了,总之这一声之后,荣易松开了手,看向胡庆军的眼神也不再是那种呆呆的了。
他嗓音干哑,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的这件事是发生在他和你们绝交的前一天?”
“是啊,就前一天,我记得很清楚,为这事我还憋了一肚子火的去问他,谁知道得到的答复就是他不教我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喂,你别又那种眼神行不行,中邪似的,怪吓人的。”
伸出去的手足足对着荣易的脸来回扇了好几下,总算把荣易的魂招了回来。
确认再三他不再呆呆傻傻的,胡庆军这才长舒一口气:“真的是,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换着班的中邪,我心脏不好,能不吓人不?”
“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吗?”
“你问我的问题多了去了,我知道你说的哪个?”
胡庆军骂骂咧咧,十分散漫地答着,丝毫没把荣易的话放在心里,他哪知道此时此刻的荣易正把刚才的事同另一件事往一起对号入座。
还记得才得知胡庆军曾经师承钱殿文的时候他就问过胡庆军,两个人没了往来前后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没有,而他们刚刚说的事不正好是他一直在问的事么?
听荣易说完,胡庆军短暂的愣了一下:“你是说他不教我是因为那辆车差点轧到我?可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厂里出现点安全事故多正常啊,何况我又没出什么事。”
“你是没出什么事,可别忘了,在那之前,厂里才出过另外一件事。”
“你的意思是……”
荣易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些说白了还只是他自己的猜测而已,至于当时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必须经过当事人的答案以后才可以确定。
“我怀疑钱殿文师父的事不全是何芳说的那样,你看钱殿文刚才的反应,那不是事不关己该有的反应……”荣易喃喃地说着自己的推理,末了拉了拉胡庆军:“你被扯轧的时候钱殿文为什么在那里?”
“他和我一起去拉设备啊……还有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被轧了,那是差点儿好么?差一点儿!”
荣易拨开胡庆军在眼前兴风作浪的手,自顾自地思考着这些话里的意思。
读书那会儿他一度对心理学产生过兴趣,也因此去辅修过心理学方面的课程,考试的时候还得了好几个A等,所以关于钱殿文在整件事里的反应变化,他的推论并不是空穴来风,如果钱殿文在那起事故中真的扮演了某一个导致事故最终发生的角色,那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在刚才、在何芳说出自己是事故责任方时没有沉冤得雪时该有的兴奋,因为他知道,何芳说的不是事实。
因为是责任方,才会在事发后不久胡庆军出事时激发了自己的愧疚心里,才会逃避收徒、交友,才会有了之后那种不讨喜的性格。
不是钱殿文不讨喜,是他在抵制别人的靠近。
事到如今,当年肯定发生了除了已知事故以外的事,如果他们想要解开钱殿文的心结,想他加入厂里的生产生活,就势必要弄清楚当年的事。
“喂,我和你说话呢,发什么呆?喂!”那边,被晾在一边的胡庆军还在试图引起荣易的注意,他拼命摇晃着眼前的孩子,试图纠正他言语里的错误,事实上,他好像也成功了,因为就在他叫了荣易第三遍的时候,荣易的眼里有了亮光,他眨着眼,猛地拉起胡庆军的手,说了声“走”。
“走哪儿啊?”
“回大兴厂!”
没猜错的话,这会儿的钱殿文十有八九是在大兴厂。
荣易说干就干,拉起胡庆军就走,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忙着回厂的这段时间里,有关钱殿文师父的那段秘密已经在厂区里传开了。
几个曾经对那位工人崇拜不已的年轻人气不过,一股脑的冲到了厂长办公室,让厂长去找何芳要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