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邈久久不语,内心五味杂陈。
“小邈,你在听吗?”
“我在,”林牧邈低声说,“李医生,麻烦您好好照顾宋先生,我立刻赶回去。”
“好,你放心。”
挂断电话后,林牧邈把电话递回给了何炘。
“小邈,是不是宋先生出事了?”叶浅芸问。
“嗯。”林牧邈低声说,“他的情况不是很好,我需要立马回去院里。”
“既然如此,你就乘我们来时的直升机回去吧。”阿尔德里奇说。
“谢谢。”林牧邈轻声说。
“小邈,我跟你一起回去。”叶浅芸站起身。
......
直升机上平稳地行驶在低空中,雨点打在玻璃上,噼噼啪啪,冷风呜呜地刮着,像是在沉重地诉说。
林牧邈默默地眺望舷窗外灰蒙蒙的世界,眼神疲倦,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他缓缓地说:“小芸,你说我是个称职的医生吗?”
“当然是啊,宋先生和彭女士那么信任你,你还帮助宋先生实现了临终的愿望,你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叶浅芸说。
“是啊,他们这么信任我......”林牧邈低声说,“但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家人分别,却无法帮他实现真正的愿望。”
“这样的我,真的能算得上称职吗?”
“可是......”叶浅芸顿了顿,“可是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完全治好疫化病,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或许吧......”林牧邈喃喃,自嘲地笑笑,“可是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治不好病的庸医罢了......”
叶浅芸下意识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她缓缓靠在椅背上,轻声说:
“你说的对,我们都是治不好病的庸医......”
林牧邈幽幽地望着窗外,从口袋摸出一颗柠檬糖,放入嘴中。
......
到达乌肺分院总部后,林牧邈和叶浅芸直奔医院大楼。
来到宋伟业的病房前,他们发现,杨故昇正站在门口,似乎正在等着他们。
“你们回来了。”杨故昇说,“宋先生正在病房里等着你,他刚刚和妻子女儿说过话。”
林牧邈做了个深呼吸,感觉头脑有些晕眩,紧张竟让他轻微缺氧。
他苦涩地笑了笑,连面对杰夫这种强敌,他都不曾如此紧张,可面对临终的患者,他却反倒怯懦了。
“林......林医生......”彭慧冉快步走了过来,抓住林牧邈的衣服,“我求求您,救救我丈夫......”
林牧邈怔怔地看着嚎啕大哭的彭慧冉,任由她把自己的衣服扯皱,如芒刺背。
他忽然想起苗曦当初去他家前的场景,副院长询问她是否需要自己的陪伴,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说:“总要轮到我的。”
那时的林牧邈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对于无能为力的医生来说,面对病人的家属,是件如此艰难的事情。
医生知道病人已经回天乏术,病人家属也知道,可他们还是会任性地乞求医生,毫不讲理。
可是即便不讲理,医生也无法责怪他们,面对即将逝去的至亲,又有几个人能保持理智呢?
医生只会觉得,一切悲剧都是自己的无能导致的,那么承受随之而来的苛责,也是自己的义务。
林牧邈看向杨故昇,副院长大概是料到了他会不知所措,特意等候在病房外,如果他需要,就陪他进去。
副院长从来都是这么温柔的人,他是最好的医生,也是最好的前辈。
叶浅芸走到彭慧冉身边,轻声安慰着她,眼神示意林牧邈先进去。
“副院长,我......”林牧邈抿了抿嘴唇,低声说,“您能陪我进去吗?”
“好。”杨故昇点头。
林牧邈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步入病房。
宋伟业正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他的身形枯槁得像是树枝,嘴唇苍白起皱,眼窝深深地凹陷。
强心剂果真透支了他的身体,七天前他还生龙活虎,眼下却连喘气都显得勉强。
床头柜上仍然摆着那束康乃馨,可是花瓶里的水已经浑浊不堪,干枯的花杆上,也只剩下最后一片枯黄的花瓣,在微风中颤颤巍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