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音与李承晔两人谈完了事情,手边的茶水也凉了,眼看着宜音就要端起,柳含烟却出言拦住了:“方才见娘娘与殿下谈事情,妾不敢上前打搅,就没有更换茶盏,茶汤大约凉了,娘娘且稍待,容妾下去更换。”
宜音依言放下了盏,视线却落在了柳含烟的身上。
柳含烟知晓她想说什么,便先开了口:“娘娘的意思殿下同妾说过了,只是妾想在娘娘身边伺候,所以才说动于内监替了过来。”
宜音并未接话,李承晔也素知她的性子,并不劝解。
她含笑望着柳含烟,眸光中有审视有探询,多年的内宫生活已经让她习惯了在言语中试探,在沉默中逼供,这是她识人的基本手段。纵使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女子并无恶意,但是她知道她对自己有所隐瞒,而这样的隐瞒即便是善意的,也会让她警惕起来——一个不能同你分享秘密的人,是不能完全信任的。
沉默少顷,柳含烟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又施了一礼:“还请娘娘成全。”
宜音知道得同她谈一谈了,笑了下,对李承晔说:“我同柳姑娘有几句话说,王爷上次不是说府上有珍藏的游记孤本要给我看的,莫如帮我取来?”
“好。”
李承晔答应着站起身,又突然想到什么,俯身在宜音耳边说了句什么,宜音一愣,旋即双颊泛起了红晕,只故作淡定嗯了声,瞥了他一眼,“王爷去吧。”
他抬脚转过三折绢丝小屏往殿外去了,素衣常服袍在殿内的宫灯映照下,衬出一个泠泠出尘的背影。
宜音目送他出去后,才收回了视线,神色中有些刻意敛藏的羞赧。什么珍藏的游记孤本,只不过是她随意说了个借口,而他方才问她:“《玄女经》可以吗?”
《玄女经》是内廷皇子公主们通晓人事时,由教引宫人所传授学习的。
原本是他们之间的闺房私密话,却被他在此时说出来,而宜音也才通人事不久,自然面上有些挂不住,心中恨恨暗骂一句:“登徒子。”
柳含烟虽然没听见李承晔说了什么,但见宜音这般表情,也隐约猜到一二,只好垂首装作不知。
宜音轻咳了一声,调整了下,才徐徐道:“柳姑娘何必如此,你该知道,我来王府的日子并不多,身边也不太需要人伺候,你是以侍妾的身份进的王府,虽有名无实,但府上想必不会亏待了你。姑娘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跟在我身边可并非什么好差事。”
她笑了下,放松了语气,调侃道:“再说,我也没有几个银钱,大约给不起柳姑娘丰厚的酬劳呢。”
柳含烟也露出了些笑意, 诚恳道:“妾觉着娘娘亲切,便想在娘娘跟前尽些心。而且殿下对妾有恩,妾实在无以回报,所以还请娘娘莫要有顾虑,就只当妾府上的寻常侍女,留在身边伺候着吧。”
“可是我用人是要详查底细的,柳姑娘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宜音仍是含笑望着她,而那双纯净无暇的杏眼,此时却迫得人不敢直视。
柳含烟只回望了一眼,很快便又低下了头,半晌说:“是,妾的确曾对娘娘说了谎,妾正是江南林家后人。”
“林家?”
宜音虽然早有猜疑,但经她此时这般说出来,心中也难免动荡,她忽地站起身走到柳含烟身边,“你是外祖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