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再次打开时,皇后端端站在外面,她的身后是一片茫茫雪幕,白的雪衬着她红色的披风,很好看。
宜音朝她笑了笑,“雪下的大了,过来时冷吗?七妹妹。”
皇后正提裙迈进殿门,闻言窒了下,抬首望向她,“妾还好,娘娘坐在厅上等着妾,觉着冷了吗?张修仪病的厉害,底下人也都疏忽了,竟然连手炉也不给娘娘替换。”
她边说边往里走,唇角勾着浅笑,看上去端庄优雅,“莫如娘娘先用妾的?”
宜音摆了摆手,说不必了,“坐吧观音,我有话同你说。”
皇后却走过来站在她身侧,并不坐下,笑说:“妾身为皇后,圣人嫔御卧病,娘娘急召妾过来,哪里有先安坐而不去探病的道理呢?”
宜音抬首望着她,“邢太医供奉国公府多年,他的手段如何,观音还要亲自验看吗?”
“给张修仪看治的原来是邢太医啊,是妾失职,才将知晓呢。”杨观音垂眸,说:“既然是邢太医,那妾就放心了,以他的医术,想必张修仪的病很快就无碍了吧。”
宜音搭上她伸来的手,缓缓站起身,即便是如今,她还是耐不住冬日的寒冷,尤其下雪天,稍微受点冷,浑身的筋骨就麻木了。
“邢岭办事不力,已经被吾遣出宫去了。”
宜音淡淡说了句,眸光扫过皇后那张妆容精致无暇的脸,“皇后如今替陛下掌管着后宫,行为处事后宫众人皆看在眼里。张修仪才承宠不久,染上此等恶疾已然不妥,又被太医耽误了病情,说起来,到底还是你这个皇后失职。你亲自去太医院,给她挑个好的太医来,好好瞧一瞧吧。”
“太后娘娘,妾初理宫事难免疏漏,张修仪许是自己吃坏了东西……”
“那就查!宫里内廷的查不出来,就召大理寺来查!”宜音见她仍旧一意孤行,也失了耐心,提声斥道:“朝廷俸禄养着那么多掌刑罚通律例的朝臣官差,没有查不清的案子。”
皇后抿了抿唇,到底松了语气,道:“娘娘,张修仪是后宫嫔御,如此兴师动众怕是不妥。”
“兴师动众?皇后觉得吾小题大做了?”宜音冷冷看向她,道:“当年姑母昭元皇后因着后宫一位才人无故遇害,差点被褫夺皇后册宝,最后是宣宗皇帝看在祖父的面子上才宽恕了她。皇后,你该知道当年的祖父乃是帝师,对圣人有授业扶持之恩,而如今的卫国公——你的父亲,在陛下面前可没有那么大的恩情。”
当年那件事就发生在昭元皇后失了孩子后不久,那位才人身怀有孕,在承恩殿给皇后请安时,受到了的德妃薛婕妤一众人的羞辱,而皇后当时默许了她们的行为,导致那才人悲愤难忍之下,回宫自尽了。
宣宗皇帝得知真相后大怒,欲以失职之罪追究皇后,最后还是在陈安等一众近身内侍的劝解之下,才冷静下来,看在杨老国公的面子上,打消了从重处罚的念头,罚皇后在承恩殿禁足了半年多,将执掌后宫之权交给了徐贵妃。
宜音观音她们小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了,但是闲话时祖母仍会时时提起,总会念叨:“那后宫岂是个好去处,我的清欢好好的孩子,自己失了孩子都不敢吭声,别人失了孩子还要算在她身上,那个什么才人是自尽,又不是清欢害的她,怎么圣人就把我的清欢关在承恩殿里了。”
祖母是身为母亲的一片私心,而祖父当时的话是:“在其位谋其政,她既然已经在那个位置上,独善其身,冷眼旁观,与逞凶作恶者又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