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晔回来的时候已经五更了,他一进来就看到窗前伏在小几上睡着的宜音。
窗户还开着,清晨有些凉意,他不由地皱了皱眉,脱下外袍,用巾帕擦了手,才走过去。
宜音听见声音也醒了,刚唤了声“王爷”,李承晔就吹灭了烛火,天还没有亮,室内骤然陷入黑暗。
宜音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下一刻李承晔的手就准确无误地摸上了她的脸。修长的手指划过来,带着夜风的冰凉。
“怎么不去榻上睡?还开着窗,着凉了怎么好?”
他说着就要关窗,被宜音制止了,“闷得很,透透气吧。”
李承晔只好作罢,宜音顺势按住他的手,脸颊贴得更近了些,轻轻蹭了蹭他。
随后李承晔便感觉到她的浅笑在他的掌心中绽开,只听她娇声叹一句:“孤枕,难眠呢,九郎啊。”
她唤九郎的时候,声音又娇又软,托着长长的尾音,像是低诉,又像是呢喃,浸饱了深情缱绻,娇娇地从唇齿间发出平仄得宜的音调。
李承晔心都颤了颤,抬手将她打横抱起。
他很想她,他听不得这个。
两个时辰的审讯对他来说有些煎熬。
阴暗潮湿的天牢中散发着腐朽腥臭的气味,虽然早有内侍提前净扫,置了熏香,但他还是几乎没有忍住呕吐。所以一回来他便先去前面沐浴了。
饶是这么着,进门前他仍觉得头脑昏胀,心中烦躁的厉害。
只有她了,能让他平静下来的,只有她了。
宜音被放在榻上,周身被他灼热的气息烫的有些混沌,只一味紧紧攥着他的中衣领缘,含混问了句:“一切都顺利吗?”
李承晔的兴致来的很快,撑在上面,吮吻着颈侧的一处柔软。闻言,先是停住了动作,随后松开了些,喘息着颇为不满地问:“太后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同本王议吗?”
宜音抬指,柔嫩的指尖绕着他的胸膛打转,话却说的含嗔带怨的:“不然呢,怕天亮了,王爷又忙得不见人了。留我一人独守空房,这滋味可不好受呢。”
李承晔狠狠捉住她的手指,轻咬了下,道:“这是谁家的小狐仙啊,怎么就生的这般勾魂模样,你想让本王如何是好?”
宜音痴痴笑着,手上使力,将他拉近了些,轻轻吻了下他的唇,柔声道:“晔哥哥,你不许生我的气。”
“你也知道我会生气?”李承晔顺势埋在她的肩窝处,闷声道:“何必这般着急,又将自己卷进来呢。我将人扣在神武军的西山大营,就是想让圣人开口,亲自提审。只要圣人亲审,张洛上位就是必然,之后他要怎么用这把剑,都是陛下自己的事情,成败都好。他是君王,贤名也罢,恶名也好,这都是他应该承担的,你又何必替他撑着呢?”
宜音环着他,一手抚摸着他散开的发,一手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我是不放心陛下,但我这么做也不全是因为他。我图以后,五年以后,十年以后,或者更久的以后。眼下朝局平衡,一切自然无事,但是世家落败是必然的,到时候,此般平衡被打破,你领着摄政之权,位极人臣,更有当年议储的争议在,你觉得陛下该如何?摄政王该如何?”
“九郎,古往今来摄政权臣能功成名就,全身而退的寥寥无几。”
“那太后就没有想过,古往今来,干政的太后也没有几人得以安享年华的?”
李承晔的声音有些凶。
“我怕什么呢?我的下场早在当初进宫的时候就注定了。”
宜音答的满不在乎,语气淡然的似是故意拱火一般。
“嗯,本王明了了。”
李承晔这次却并不为所动,也淡定的很,老神在在地问:“所以,太后准备如何安置本王呢?这样?还是……这样?”
这个人,简直坏透了!
一声惊呼将要出口,旋即便隐匿在了唇齿之间。
李承晔将人牢牢禁锢在怀中,几声低泣就这样细细碎碎,散落在了夏日清凉的破晓。
“九郎……晔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