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借着恢复旧制的名头,重设仪鸾阁,培植近卫的举动,最终还是在朝上引起了有些人的警惕。
最先发觉不对的是内阁的一个官员。
此人名叫钱峰,他最初只是一个吏部的一位主事郎中,意外得了张寿的青睐,由他一手提拔上去的,但是此人却极为刚正,又不屑与那些勋贵结交,所以为官几十年来仍在原地踏步,按照张寿的话来说,就是一块长得漂亮的顽石,空有其表而已。
钱峰以前曾在吏部经手处理朝中百官勋封、考绩多年,所以他很快就从这次仪鸾阁的人员配置上发现了端倪。
钱峰为人极为谨慎,他并没有向张寿上报自己的发现,而是直接借由他事去了御前面圣。他面圣的目的不得而知,但是自此之后明显官途通达了许多。
渐渐地,仪鸾阁的重设,无形中成了一个开端,将朝臣与圣人近臣彻底划分的开端。
有了这个开端,朝中的局势越来越复杂,众人也渐渐都回过味来,选择站队的,犹疑观望的,更有甚者,效仿钱峰亲去御前面圣自荐的。一时之间,朝中原本平衡的局势被打破,挑起一波不小的混乱。
时局就是如此,风平浪静时适合以文守成,而当风浪骤起,则势必到了以武戡乱的时候。
许是嗅到了朝堂上的风向变动,趁着朝中势力不稳,各方争权,南方在又一次水患之后,又一次引发了有组织的暴乱。
圣人这日来寿康宫的时候还带来了内阁关于此次暴乱递上来的折子。
宜音并没有看,她听了听圣人的意思,便说:“圣人铸刀剑,非束之高阁的赏玩之物,是时候放出去磨砺一番了。”
圣人对此事仍有犹疑,事实上,在来寿康宫之前他就已经同群臣商议过此事了,但是说法不一,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定论。
宜音见他不言,便又说:“江南之患由来已久,南境倭国又在旁虎视眈眈,觊觎日久。当年宣宗朝党争的后果现在显现出来了,陛下没有宗亲可用,只要江南一直无人镇守,那匪患就永远除不干净。这里头又有那边官员与世家的利益搅和着,就是一摊子浑水。”
她适时停住了话,没有再往下说。
天子掌管天下事,但说穿了,即便是神佛也普度不了众生,更何况身为肉体凡胎的的帝王。江南之患,若不出兵,苦的是黎民百姓,若是出兵,胜败则直接关系着君王皇位的安稳,大周朝局的安稳。这位年轻的帝王面对两难的抉择时,终究还是学会了权衡利弊,再无当年一腔孤勇少年热血。
宜音定定望着他,透过他熟悉的面庞,清晰地记得当初宣宗皇帝派五皇子去江南剿匪,有一日霖意进宫来找她玩,闲聊时说起江南匪患之事,霖意稚嫩的脸上全是愤慨,他说:“朝廷养着那么多兵士是做什么的?为何匪患年年平,年年起,等将来有一日我能领兵了,我一定率军前去,一举将他们全部歼灭,再不让黎明百姓受苦。”
当年的话言犹在耳,但是如今,眼前的少年登上了至尊之位,没有成为他设想中的将军,也失去了只念黎民苍生的赤子之心。
权利啊,多么让人渴望,又多么让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