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晔连着忙了好几日,这天回来得早,一进院子,就看到朝风抱臂站在廊下。他没有停脚,边往里走,边随口问道:“有事?”
朝风应了一声,跟着他进了书房。
朝风要禀报的是杨家最近在南面的动作。世家在西境的生意近些年朝廷盯得紧。往那边走私盐铁的路线,几乎都要经过乌兹,以前的时候那边骚乱频繁,边境上大周这边管不过来,乌兹那边不想管。可是如今大周与乌兹和亲,乌兹那边有镇国将军李寄,大周这边西境是李承晔的属地,又有裴家父子镇守。
两面夹击,西边的线路算是断了,所以世家又把目光投向了近年来灾祸频繁的南面。
这一次朝风盯上的就是杨家派出去的幕僚。相比以前他们一出动就是成十上百人的阵仗,这次却低调得多,只有一个幕僚和一个随从,但是那幕僚是杨忠极为亲信之人,所以朝风便留了心。
朝风的禀报不出李承晔所料,杨忠这次让人接触的都是江南一带的富商,所谈内容也都与生意有关,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有一点朝风觉得有些不对,这次谈生意的人当中有一家和永州崔家有姻亲关系。
他跟了那人几日,后来因为杨府幕僚着急返回长安,他便也放弃跟踪一道回来了。却不想那人近日在长安的西市上恰巧被朝风遇到,当时他正跟一群胡商在一起,看上去很熟稔的样子,应当是早有往来。
“永州,崔家……”
永州崔家这几年在朝堂的纷争中几乎销声匿迹,李承晔想到的是宣宗后期,崔家借泰康大长公主的手送女入宫,后来那崔氏女卷进后宫争斗当中,在圣人与六皇兄和八皇兄之间周旋。
“崔家当年曾在储位更迭之际送女入宫,后来虽未能成,但是其心思未必会熄,这些年不争不显,大有敛收锋芒,暗中坐大的意思。”
李承晔净了手,边说着话,边转书案后坐下,抬手示意朝风也坐。
朝风遂在他对面跪坐下,双手放在腿面上,依旧挺直肩背,一丝不苟。这些年他刻意放逐灵魂,将自己伪装成潇洒放荡的样子,但是这些细微处的规矩,却从来不会错。
这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有时候会暴露在旁人面前,被人说一句:“这位郎君不大像与我们这样的人厮混的,天上仙人做派……”这个时候他便痛苦的想要死掉。有时自己也意识到了,发狠改一改,但是始终改不掉。这让他,深恶痛绝,却又难以割舍。
李承晔端起杯盏,内侍奉上的是一种名叫泣露的凉茶,他让了让朝风,又接着说崔家的事情。
朝风的话不多,只禀报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几乎不会主动给出建议。但是李承晔会问他,因为他知道他懂,他们从小受过相似的教育,读过相同的书,策论文章上,他亦颇有见解……
两人谈了接近一个时辰,于安续了两次茶,半晌不听里面唤人,他便靠着栏杆出神,冷不丁,被房顶吊下来的身影吓了一跳。
听云的笑声有些放肆,笑罢还问:“怎么总是被我吓着?”
于安不满地瞪她一眼,“每次都神出鬼没的。”
听云翻个白眼,松脚从屋顶扑下来,半空翻了个筋斗,稳稳落在于安面前。
于安问:“你们回来了?柳姑娘呢?”
“后院呢,”听云有些不耐地答了一句,跳到阑干上坐下,指了指书房,问:“主子和兄长在里面?”
于安嗯了声,又问:“一路上顺利吗?”
“你是问我,还是问柳姑娘?”
听云歪了歪头,笑得一脸不正经。
于安平素跟着李承晔,练就了不动神色的本事,却在听云这含笑不正经的注视下,难得的红了脸,他有些慌乱地撇下一句:“你不是跟着她吗?”随后便扭头装模作样,望着院子里的一丛翠竹。
听云这他这欲盖弥彰的姿态勾起了兴趣,挑眉勾唇,笑得极坏,说:“本将军自然安好无事,那柳姑娘么……”
“怎么了?”于安果然紧张了下,追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