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宜音连着装了好几日的病，只说受了风寒，嗓子着凉了，一条紫色薄纱系在颈间捂的严严实实，也不出门。

她的肉皮太嫩了，以往李承晔都心软没舍得，上次实在是有些肆无忌惮了。直到第四日，他过来的时候，褪下薄纱还能看到上面斑驳的青紫微痕。

宜音有些恼，手中扯下的薄纱随手扔到了他身上：“已经立夏了，王爷戴上它出去逛一圈去，试试冷热呢。”

“是我鲁莽了。”李承晔抬指摸着那些痕迹，心疼不已，问道：“疼不疼？”

宜音垮着脸，恹恹地说了句：“疼啊，疼死了。”

李承晔还真当真了，忙提声唤人：“去太医院许融那里要些去淤止疼的药膏来。”

“不用，”宜音不禁莞尔，拽住他的衣袖，制止了他，说：“哄你的，不疼，上次已经涂过药了，再过几日消下去了。”

李承晔仍有些不放心，屏退了内侍，将人拉到暖阁又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果然衣袍底下的痕迹更明显，衬着莹白的皮肤，看上去甚是触目惊心。

他亲自上了药，替她重新穿好衣裳，拥着她半晌闷声说了句：“以后再这般，你打我吧。”

宜音被引得发笑，“王爷还是深谙负荆请罪这一招的，原本还想着发发脾气呢，现在倒是没得发了。”

“发，明珠儿想怎么发就怎么发，都是我该受的，负荆请罪也不是不可以。”

宜音靠在他怀中，作势认真想了一想，说：“算了罢，郎君如玉，舍不得呢。”

“太后仁慈，”李承晔一本正经接话道：“既然不论罪了，那臣便向太后禀报政务吧。”

宜音知道他有事要说，但是好几日没见了，还是腻在他怀中又纠缠了许久。李承晔也并不着急，纵着她撒娇。

李承晔说的是圣人要建近卫的事情。

圣人的动作很迅速，此次李承晔的车驾在军营附近遇刺只是个由头，他显然对世家豢养暗卫，垄断消息的做法也早有忌惮。所以在上次对刺客的亲审过去了不到五日，早朝时就有礼部官员提出：“国之纲纪者，立法也。纲纪不立，则法度不行，法度不行，则民心涣散，势必危及我大周朝运势。”

说这话的官员自然是暗中得了上面的授意。皇帝并没有明着提出要建立近卫，因为他知道这个提议势必会在朝堂上引起群臣反对。

“忠君”二字说来简单，但古往今来，做到的没有几个，很显然为人臣者，没有谁会愿意将自己时时置身在帝王的监视当中。

所以圣人此举应当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意思，以正礼法为由，增设一个机构，再徐徐图之，赋予它相对应的权力。

他的这个做法并不像是一朝一夕就想出来的，连宜音听了都有些意外，但是她没有主动过问。前朝与后宫之间的界限她时不时逾越，但是君王与臣子之间的界限她守的分明。很多事情上，她可以护在前面，提出建议，但唯独不能代替他做主。

做主便是篡权，便是犯上。

乱臣贼子。

宜音脑中突然想起宣宗皇帝临终前的那番话。

“清欢，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们杨家到底想要什么啊？”

宜音扶着鹿香的手，顿住了脚步，侧首望向庭院，日光的斜影照下来，将院中的牡丹花瓣映的层层叠叠，明灭交织。

姑母是很喜欢牡丹花的，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让人选了牡丹簪在发间，宜音曾经还讨乖说：“姑母长得这般好看，国色天香，鬓边的牡丹花都要自惭形秽了呢。”

她记得姑母笑得很开怀，那双秋水剪瞳将她的懵懂敛进去，慈爱道：“姑母堪比牡丹花，那我的音音呢，我的音音是什么花？”

“我才比不上花呢，我也不愿做花。我要是一只小麻雀就好了，还可以飞出宫去……”

宜音站了许久，鹿香问：“娘娘想要簪花吗？我去替娘娘选一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