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赐了座,随后开始正式议事。
李承晔就坐在左下首的位置上,隔着半垂珠帘,宜音能清晰地看到他的侧脸,熟悉的轮廓,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髻,白玉冠青润文雅,再往下些,脖颈处两道细微的红痕,在白衣交领的对比下,看上颇为显眼。
宜音侧耳听着户部侍郎对账,间隙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指甲修剪的有些锋利了……
李承晔往上首处瞥了一眼,一眼便洞穿了珠帘后她的小动作,唇间隐约漾了些笑意。
原本在李承晔来之后,众位臣僚还是有些紧张的。
众所周知,圣人是个极为宽和文雅的性子,即便是朝议上遇到群臣意见不和,甚至有些性子烈的武将吵着吵着便当着他的面动起手来,圣人也只是一脸无奈状,最多就是两下里都呵斥几句,甚少见过他动怒发大火。
但是这位摄政王就不同了,禀事情的时候,有他在场,空气就莫名的凝重。
他的神色几乎不变,从始至终都默然听着,甚至很少出言打断。但若是奏事之人事先没有充足的准备,说着说着,便在他这样的无声中,说不下去了。
有时候他只是轻微皱了下眉,或是抬眼扫了奏事人一眼,但这些寻常的动作就是会让人莫名紧张起来。
眼下中户部两位侍郎刚互相对完账,视线投在李承晔脸上,见他隐约有些了些笑意,便心下一松,方才的紧张稍微松散了些。
圣人听罢,有些疑惑的地方问了几句,两人都就着手中的册子,一一解释说明了。圣人点了点头,略一抬手,陈时便转身朝着珠帘恭敬道一句:“娘娘。”
这是代问太后是否有疑问。
这些账目宜音早先就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所以心中大致有数,只轻声说了句:“继续。”
户部侍郎又朝李承晔拱手:“王爷?”
李承晔亦淡声道:“继续。”
户部在沈修竹这些人主事之后,账目做得很清晰,说是对账,其实这些数字户部诸人清楚,上头的三位也清楚,但是需要说到明面上。朝廷的账,就是要算到明面上,一笔笔开支背后都是朝事牵扯,说得清楚,大家相安无事,说不清楚,那就是滔天巨浪。
圣人再怎么仁慈和善那也是圣人,当着圣人面出了糊涂账,便是欺君罔上。
去年一年的税收在年底的时候都已经对过了,今日算是旧账重提,都有凭据,所以两位侍郎禀的很快。
今年的夏税已经上来,难就难在这里,饶是沈修竹他们在这次廷议之前就已经熬了将近月余,但是此时对起来还是有些吃力。是以,沈修竹听了半晌,在瞥到摄政王面色有些不悦之后,便中途出言打断了两位侍郎,从他们手中将册子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