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晟自以为已经十分委婉,但是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粗俗了。
李承晔倒好似全然未在意这样的粗俗,仍十分恭敬有礼,认真的表情就像是一位晚辈听长辈的谆谆教诲一般。
杨晟心中的满意又增添了几分,点了点头,“那六娘就……”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又改口,问道:“恕我直言,九王爷年纪也不小了,家中再没有别的妻妾吧?”
这位老大人还真是率性坦荡的性子,他说直言便是真的直言,一点都不含蓄。
李承晔一愣,随即道:“没有。”
“那你以后,不纳妾吧?”
“并没有此打算。”
“那就好,”杨晟拈了拈酒盏的盏壁,“倒也不是担心我那丫头,她那性子容不下人,闹起来王爷脸上也不好看。”
李承晔又郑重点头。
谁说宜音只像祖父,不像父亲的,听云若是此时在场,应当立马收回自己前面的想法。
杨晟这些年一个人过惯了,很少说这么多的话,如今一坛子青梅酿,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无非就是宜音小时候怎么样,宜音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他将宜音进宫前的事情几乎都讲了,甚至有些趣事儿重复着说,好似将以前父女俩共度的那段岁月,言语讲述之间又时光倒流,重温了一遍似的。
最后李承晔提议道:“伯父醉了,我送伯父回去?”
李承晔忖着他应当不会想在这个时候去王府见宜音,他猜不到他此番来长安的目的,或许只是兴之所至,但是方才他没有提到,那就是不见。
这样的洒脱肆意的性子,偏偏是世家的嫡长子,这半生苦涩蹉跎,个种心酸,唯有自知而已。
杨晟没有拒绝,一道登上王府的马车,在路过一家酒肆的时候叫停下车。他青色的襕袍融在夜色中,李承晔也跟着下了车,与他道别。
他拱手道:“今晚,有劳九王爷了。”
李承晔浅笑,“不敢,伯父客气了。”
他再未说什么,转身往就酒肆中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望着立在马车前的李承晔,说:“我就六娘一个孩子,以后就交给你了,别让她受委屈。”
李承晔拱手揖礼,终究没忍住,说了句:“明珠儿她很想念阿耶。”
“当年迫不得已送她进宫,我知道她一直在等我接她回家,但是我食言了。我在她心中,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父亲。”
他抬脚往里边走,边说:“替我照顾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