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帝走近唤了一声。
宜音抬眼望向他,疲乏道:“陛下还不打算同我说一说详情吗?”
皇帝在她对面坐下,下意识搓着拇指上的玉韘,半晌才开口道:“苏婕妤有一位青梅竹马,是宫门上的禁卫,被我,无意中发现,便默许成全了他们。”
宜音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惊讶,与她料想的大差不差。
“然后呢?”
“姊姊,我……”
皇帝再也无法直视她的眼睛,颓然垂下头,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宜音长长舒了一口气,又问:“所以陛下预备这么一出狸猫换太子,是想等着苏婕妤顺利分娩后将大位传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姊姊,我没有这么想。”皇帝断然否认,“皇帝没有临幸后宫嫔御,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拖延不下去的,他们已经开始议论怀疑了,姊姊,没有什么能比后宫皇嗣的降生更能堵住朝臣们的嘴。”
宜音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苦笑着说:“可是陛下,很多事情一旦开了头,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最后都会演变成你无法收场的地步。这世间以一己之力能改变的事情太少了,即便你贵为天子,亦多有无可奈何之事。看到了吗?就因着苏婕妤怀孕一事,后宫闹成了什么样子?这是你当初预想到的吗?”
“还有,倘若这个孩子平安降生,是个女孩倒还罢了,若是个男孩,他一出生就顶着皇长子的名头,无论怎么样,日后议储都绕不开他去,到时候牵扯出他的身份,”宜音按了按眉心,淡声道:“陛下想过没有,到那时候会引发怎样的动荡?皇室血脉混杂,不止是谁做皇帝的问题,而是谁都会生出逐鹿之心的问题。”
“野心一旦生出,非有横尸百万而不得消泯啊,陛下。”
“娘娘,”皇帝攥的指节发白,开口道:“不会有那么一日的,皇子早夭在宫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不会任由其他的血脉登上皇位,掌控李氏的江山。
宜音绝望地闭上了眼,“杀一婴以存天下,何其无辜?”
“娘娘,你说过的,世间事多的是无可奈何,我没办法同我不爱的女子同床共枕。”
君心何坚决,她的劝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也不愿意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只说:“待仪鸾阁证据齐全了,陛下就可以动手了,皇后那边,不必顾及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三日后,皇帝夤夜领着仪鸾阁一众人等去了承恩殿,殿内伺候的内侍都被遣退出来,皇帝与皇后在殿中密谈许久,从那之后,宫内的疫病终于得到控制,渐渐消退了。而怀孕的苏婕妤因为御前失言,惹圣人动了肝火,被幽拘于芷萝宫,非召不得出。
江南流民安置已经完毕,剿匪也初见成效,最近几日来往长安的都算是捷报,皇帝还是老样子,一有了好消息便会派人传达给寿康宫。
宜音终于在这场风波中偷得几日闲暇来,当她再次出宫的时候已经快到中秋节了。
王府的马车辘辘驶出宫门,这是她为数不多欢快的时刻,她懒懒地歪在李承晔身上,说:“九郎,花好月圆夜,回家了。”
李承晔抚着她的鬓发,哄孩子一般温声应和说:“明珠儿,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