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原本得了授意,想要在朝上抓着禁军疏漏的把柄,请求整顿禁军,但没想到太后却借力打力,直接赐予了仪鸾阁拘押审讯之权,而且她抬出来的还是圣人亲审一说,就连反对都无从说起。
张寿仍旧跪伏在地上,苍老的双手触到地砖的冰凉,又是一阵咳喘。
今日殿上仍是御前掌事陈时御殿,太后轻声道:“陈掌印,扶阁老起来。”
陈时手持拂尘,走下阶亲自搀扶张寿起身,随后听太后在上面道:“众卿也都起来吧。多事之秋,吾也着实心焦,言语之间难免有些着急了,诸位莫怪。既然再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吧。内廷此次瘟疫起的蹊跷,又关系着圣人的龙体安康,吾望着仪鸾阁不要让吾空等着。”
仪鸾阁指挥同知已经稽首而拜,“臣定当不辱使命。”
张寿起身后旁观着这一切,花白的胡须微颤了颤,到底一句话也再未出口。内阁一众阁臣眼看着阁老默认了这一安排,便也不再说什么。
众人都听出来太后一番话意有所指,但是她并没有将朝上无状的那位言官怎么样。
散朝后,众人各走各的,再没有像以往那般三三两两同行,各怀心事,缓步从承明殿前广场而出。
宜音顿住了脚步,站在廊柱后面,眯眼望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突然笑了下,问:“陈时,你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吗?”
陈时虽然久不在她身边伺候,但是对她的脾性还是清楚的,她问这话其实并没想着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回答。
陈时还是同从前一般,摇头恭敬道:“回娘娘话,奴才不知。”
“你当然不知道,”宜音面无表情道:“但是我知道,我听见他们在说一个无能脆弱的女人,只会动动嘴皮子,放放狠话而已。你瞧,这些男子,多么傲慢……”
风乍起,黄罗伞盖上的流苏被吹得倾斜,张寿缓缓回首,只依稀看到銮驾离去的阵仗,他收回视线,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继续往宫外走去。
当夜仪鸾阁指挥同知钱峰与太医院的两位太医一道在温室殿觐见圣人,太后亦在旁边。
钱峰话不多说,直接呈上审讯供词,说:“如陛下与太后娘娘所猜测,这些企图混进长安的流民背后果然有人指使。这些人大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他们自己感染了,但是症状都还算轻的,带他们来长安的人承诺他们会给他们治病,也会给他们的家人粮食。这些流民都饿疯了,一听到给吃的,便不要命的都往长安跑,一路上为了避开关口卡哨,他们专门绕山野小路走,甚至有人徒步翻过西山岭,昼夜不歇走了快一个月。”
圣人大致翻了下钱峰呈上的流民供词,随后又递给宜音。宜音接过后并不着急看,只问:“那禁中是怎么进来的,可查清了吗?”
钱峰忖了下,望向圣人略有犹疑,圣人皱眉道:“不必遮掩,如实回娘娘的话。”
“是,”钱峰又一拱手,说:“这瘟疫到底是如何进到宫里,臣手头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七夕之后,皇后娘娘遣人往卫国公府上去过一趟,之后杨三郎也给皇后娘娘送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