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夜色很浓,十一月的江南,也隐约有了冬日的寒意,下了一场雨,天地在火光的照亮下,明暗交错显得浑浊。
远处山上杀声震天,李承晔持缰勒马,腰间的剑连鞘都没出。
他来江南,先是闭门不出,做足了清正廉洁的架势。后来又似是突然转了性子,日日与当地官员宴饮,一直混了大半个月,迟迟不提剿匪的事情,好似将来江南的目的都忘记了一般。
谁都没想到他会在今晚骤然出手。
朝风扶刀跟在他身旁,望着远处起伏如长龙一般的火光,神情冷峻。
胯下的马无聊地刨了刨蹄,喷洒出的热气在灯笼的光亮下氤氲成水雾。李承晔侧首望了从朝风一眼,眼神有些戏谑:“兄长想试试手?”
“别了吧,公子,”朝风挑了挑眉,“老胳膊老腿的,不似当年了。”
李承晔朗声笑了,“兄长过于谦虚了。”
两人说笑了几句,又等了半晌,终于听见小道上传来动静,朝风旋即敛了神色,熄了灯笼,按住了手中的刀柄。
“听着动静不大,交给兄长了。”
李承晔说了句,打马往旁边让了让,朝风缓慢地抽出刀,细长的刀刃擦着刀鞘而出,一点声音都没有。
***
宜音从梦中惊醒,汗水濡湿了鬓发,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那些久不入梦的故人又回来了,她们望着她又哭又笑。
宜音早就接受了她们已死的事实,但是看着她们垂败的容颜在自己面前,像冷凝的血水遇到烈焰一般,迅速地腐烂狰狞,她仿佛真正闻到了死亡味道。
“阿娘,姑母,别,别这样丢下我一个人,我好害怕……”
她哭着醒过来,发现身边守着的是和阿娘相似的一张脸,一时缓不过神来。
“六娘不怕,阿姊在这里。”
柳含烟将她搀扶起来,倒了熟水喂她,宜音摇了摇头,捂着胸口道:“不知怎么了,最近心慌的厉害,总是做噩梦,梦见阿娘。”
柳含烟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安静地听她诉说。
“我几乎都要忘记阿娘的模样了,但是她迎着风雪而来,我就知道是她。她似哭似笑,但还是一句话都不同我说。阿姊,我,我好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