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先前的战火,镇山关外那处驿站愈发破旧,夜深人静时多了几分可怖。
斯钦巴日随便找了些木柴生火,跳动的火焰让他冻僵了的脸多了几分暖意。
眼瞧着便已经过了亥时二刻,那扇破旧的门却始终没有人推开。
“殿下既然来了,不妨进来烤烤火,暖暖身子,在外头一直站着不冷吗?”
斯钦巴日瞟了一眼门口,若无其事的拨弄了一下火堆。
门外仍是静悄悄没有动静,就在他以为自己判断错了的时候,门吱哑一声打开了。
两个穿着黑色斗笠的人走了进来,肩上的落雪昭示着两人在外面已经站了许久。
等二人解了斗笠坐下来,斯钦巴日这才抬眼看过去。
“我同殿下谈事情,这位姑娘在这儿,怕是不妥吧。”
姜星沉拂着裙摆的手忽然顿住,扭头看向袁竹。
“袁竹,你去里间等我。”
“殿下,这……”
“无妨,三王子是个君子,不会有事的,你且先进去,记得生火暖暖身子。”
见姜星沉执意如此,袁竹也不敢反抗,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里面的房间。
“君子?殿下怕是看错了,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个君子。”
斯钦巴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将火堆拨的更旺了些。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三王子尊敬母亲,注重农桑畜牧,怎么不算是君子呢?”
姜星沉的声音不大,在噼啵作响的火堆旁甚至有些听不太清,可斯钦巴日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连手都微微颤了起来。
这世上除了额吉和赵夫子,竟还有人能理解自己!
从一出生开始,他便同旁的王子们不同,身量小,体质也不算好,就这么磕磕绊绊的长到了五岁。
旁的王子们有北漠最好的巴特尔做骑射师傅,有最好的宝马陪着长大。
可他却只有一只和他一样不甚健壮的小马驹,笨拙的跟在哥哥弟弟身后。
等七岁时,额吉让身边的一位夫子给自己开蒙。
那位夫子姓赵,是大齐人,听说年轻时四处游历,最后到了外祖所在的部族,成了那里的夫子。
而额吉则是赵夫子的第一批学生,也是最好的学生。
额吉嫁给父汗时,赵夫子以陪嫁的身份跟了过来,从自己出生时便尽心教导,直到自己将满二十岁时,赵夫子得罪了父汗,被奔马活活拖死。
斯钦巴日永远记得那一日,那日赵夫子兴致勃勃的向自己描述大齐百姓是如何隆重的度过男子二十岁加冠礼,还说要尽力给自己办一个。
“三王子,大齐男子行加冠之礼后,还会为及冠者取一字,以示成年,臣已经为三王子择了一个极好的字,三王子定会喜欢。”
可遗憾的是,斯钦巴日没有行加冠之礼,也不知道赵夫子到底给自己选了什么字。
那日下午,父汗便随便找了个罪名将赵夫子抓走,拴在一匹受惊的马后活活拖死。
额吉亲眼瞧见赵夫子死不瞑目,从此竟不再开口说话,即使父汗对她动手,也从未呻吟过一声。
后来父汗对额吉没了兴趣,斯钦巴日母子二人本想就这么过下去,可没想到那个所谓的表兄过来打乱了一切……
想到了往事,斯钦巴日忽觉得心中有些憋闷,自顾自的抽出身侧的牛皮袋喝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