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国之正,莫过于皇明!”
朱慈烺走到朱由检身边,眺望着阁楼外秦淮河上的一轮红日,道:
“可父皇,若皇明真的是要因不善待本族之民,而最终被区区数万东夷取代,天下人岂不痛惜之,乃至耻笑之?进而,岂不令这天下汉人变得越发颓丧,而失望到认为我中华已不能自活,须得为蛮夷奴役管教才可存续?”
“这绝对不行!”
“总不能我皇明恩养天下读书人两百载而白白恩养,结果一个个竟认夷狄为主?!”
朱由检当即厉喝一声,然后诘问着朱慈烺。
朱慈烺呵呵一笑道:“父皇也不是没看见那些降表,也不是不知道洪承畴现在的情况,何必这个时候还自己骗自己?”
朱由检顿时脸憋的通红。
他很不愿意相信朱慈烺说的是事实,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有可能的事。
毕竟很多事实都在指向这一结果。
“就是让李自成夺了我朱家的社稷,朕也不能接受他们去认夷狄为主!”
半晌,朱由检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朱慈烺淡淡一笑:“父皇有所不知,其实对于他们而言,宁肯认夷狄为主,也不能接受李自成做了这天下之主!”
“此言何解?”
“昔日,他们大多数不是还愿意弃朕而跪迎李自成吗?”
朱由检不解地问道。
朱慈烺道:“那不过是没办法而已,当时李自成都到京师城下了,他们自然是不得不跪迎了,但只要李自成稍微一败,他们就宁肯降虏而不降寇了!”
朱慈烺说着就又道:“就如同,他们当中很多大儒,当年很不能接受太祖这一介布衣成了天下之主一样!”
“如本朝开国儒臣宋濂,就因此在本朝太祖开国建元洪武后,还在私信里依旧以蒙元至正年号为纪年;”
“而素来,谁来就以顺天命之名归附谁的曲阜孔氏,也唯独在我朝太祖开国建元后硬气了一回,拒不奉诏,非得在太祖下严旨说若不奉召来朝要立南宗孔氏为正宗后才不情不愿地奉召来朝;”
“而饶是如此,曲阜孔氏依旧不愿接受得天命者乃布衣庶民之后,所以据锦衣卫细作打探得知,他们原来在其祠堂依旧用的是元朝对孔圣人的封号,而未用我皇明太祖高皇帝的封号,仍不愿接受我凤阳朱氏为正统;”
“据其族中人言,他们一直认为天下大家有三,他们孔氏当最贵,而其次是张真人一家,最次才是我皇明朱家,言我皇明朱家乃流寇之后,故不及他们。”
朱慈烺说到这里就看向了已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的朱由检,继续说道:“可见,对于我汉家的许多大族而言,他们宁接受夷狄为主,也不能接受布衣庶民通过造反而成为天下之主的!”
“因为,在他们看来,庶民为天下之主,此非礼也!”
“庶民就只能为庶民,若无地且不肯佃,便是流氓,就当尽剿!而岂能为天下之主?”
“若其为天下之主,则天下之礼还如何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