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迢迢与姬无悠二人酒后饭毕,跟着去了陈家人租赁的小院歇了一宿,第二日便从无量城御剑出发。
临别前陈信还交付了一张传讯符给姬无悠,道是他们得晚几日过去慈悲寺,若是遇到了澄明住持,还请通知他们一声。
这是举手之劳,也不费什么事,姬无悠便收下了他们的传讯符。
许迢迢感觉一路上并没有姬无悠说的那么无聊,他们御空飞行,见到来往的修行者竟然不少。
姬无悠解释这是因为讲经大会的缘故,澄明主持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听他论道或许会有所感悟,所以有不少散修也会来聆听佛音。
姬无悠特地放缓速度与她飞至齐平,许迢迢注意到这个细节,忍不住想或许御剑三日是她的速度,如果姬无悠一人赶路可能会更快些。
“慈悲寺虽不拒客,但毕竟客房有限,早去则有,晚去就要在附近的小镇借宿了,这些小镇得慈悲寺照拂,这些修士一般不会作乱。”
姬无悠的解释让许迢迢明白了,这有些像万剑宗和清溪镇的关系。
“不过我们不需担心住处,以六宗的关系,我们有单独的别院。”
“我年少时,也曾随师父一道参加过澄明主持的讲经大会,佛宗入门需先炼体,我闲着无聊与那时的佛门师兄打过几场。”
“体修的身体素质比剑修还要强上几分,不过到后期,又分体修和阵修,千年前的梵心佛子就是以阵术闻名。”
“听说他的阵法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甚至能借天然的地势、花草、雨雪布阵,寄杀意于无形,最后一战更是以自己为阵眼,困杀十万魔兵。”
慈悲寺不争不抢能有今日威名,当年的梵心在仙魔大战中的贡献功不可没。
姬无悠对梵心多有推崇,他自觉是个杀将,但是一个人再强也有力竭之时。
如梵心那般传说中的人物,他只恨二人没有托生在一个时代,没有交手的机会。
不过姬无悠想想那个年代夭折的天之骄子何其多,就算是梵心不也陨落了。
若是他与梵心生在同一时代,虽能领略先辈的风姿,可也遇不到迢迢了。
姬无悠想到哪去了,许迢迢并不知道,她听到姬无悠说起梵心,知道梵心以自己为阵眼困杀十万魔兵的传说是世人公认的版本。
但是她亲历过梵心的记忆,她不知道梵心做了什么让魔域退兵,总归不是以自己为阵眼破了十万魔兵。
当时那境况,梵心是全然的败者......
姬无悠见许迢迢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说的话题杀伐气过重,又捡了轻松的引她:“慈悲寺也有早课呢,不过不同万剑宗练剑,他们是念经。”
“这是为后头修心打基础,几乎没有听说过佛修有生心魔的。”
“我那时看着有趣,也早起跟着佛宗师兄弟们后面一道念经,被我师父发现后,他揪着我耳朵回去跟他练剑。”
许迢迢很给面子的笑出声,连脚下弱水都颤了一下,她稳住弱水,道:“无悠,你有没有发现,你话变多了。”
姬无悠不说话时看起来还是那副冷冷冰冰高不可攀的样子,现在变得......有些可爱是怎么回事?
姬无悠见她笑的眉眼弯弯,像是海棠初绽,美丽的让人挪不开眼。
他凝神道:“无忧在变,我也在变,总归是好的变化。”
并没有谁是一开始就不爱说话的。
他没有说的是,姬演带他来慈悲寺做客时,他还没惹上合欢宗。
与其说他是姬演的小徒弟,不如说他更像是姬演既疼爱又寄予厚望的幼子。
他也视姬演如自己敬畏的父亲。
他从那个男人那里受到的教育便是要团结友爱同门,绝不恃强凌弱,以宗门利益为根本。
所以被姬演放弃时,他觉得世界崩塌了。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明明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错,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染上了污点,被最信任最爱重的人放弃。
而他,对此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心魔生长,将自己封闭起来,放逐于人群之外。
许迢迢想到初见无忧时他乖戾的模样,很是赞同姬无悠的话:“也是,人都是在变的。”
二人一番交谈,眨眼飞了半日,下方便是他们出发后见到的第一个城镇。
姬无悠关切道:“可要下去修整?”
许迢迢摇头道:“不必,走吧。”
这才半日,她还有余力,而且一想到姬无悠在特意放慢速度等她她就想再飞快些。
三天两夜,许迢迢牟足了劲也只歇了一回,好歹算是在离慈悲寺最近的城镇落下了。
他们到时,镇上的青石砖上还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可惜被人踩得全是脚印子。
街上来往的行人很容易就分辨凡人与修士,裹得鼓鼓囊囊厚实的很的便是凡人,那穿着与春日无异的便是修士。
许迢迢想起她在灵舟上用的燧灵石,可以制热,估计带在身上也有暖身的效果。
修士的法器那种提前注入灵力的方便生活的小物件凡人也能用,需要注入灵力的就不行了。
而且法器对凡人来说还是有些贵重,这冬日还不如穿厚实些来的实惠。
街头几个穿的滚圆的垂髫孩童围着糖画摊等着画师给他们画糖画。
许迢迢看到这场景下意识一哆嗦,她想起她在尘眠之境被啖灵兽围攻的场面了。
不过幸好除了这眼熟的一幕,旁边还有卖糖葫芦的,烤红薯烧饼的,来往的人都面带轻松的笑意。
这小镇一看就是平时少有修仙者打扰的,生活气息浓厚。
许迢迢刚想说他们都到这了,暂歇一宿,不然夜里赶去慈悲寺有些失礼。
哪晓得她随意一瞥竟看到一道不算熟悉却也不陌生的身影。
那女子的长相是倾城之姿,穿着干净整洁,眼波流转间却全然是稚子的天真无邪。
是时雪。
许迢迢盯着她许久,时雪却已经认不出故人了。
她被一个年轻些的姑娘牵着仔细照应着,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
再想起在合欢宗时雪蛮横的模样,许迢迢也只剩一声叹息。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