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钧亦在天亮之前终于办完了相关手续,被放了出来。
他温和有礼地向各位警官告了别,出门上了车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陈省看着时钧亦黑如锅底的脸,不等他开口发问,便将不久前从沈归荑那里接到的消息一股脑儿倒给了时钧亦。
半句不敢隐瞒。
时钧亦越听脸色越难看,尤其是听到江乔中枪之后,当真是恨不得砍下苏敏的手脚将其做成人彘。
陈省大气不敢出一声,不知道时钧亦现在具体是什么打算,试探着开口:“少爷,现在………”
“去医院。”时钧亦磨着后槽牙道。
陈省怕他是一时冲动,提醒他道:“可是老爷那边儿………”
时钧亦表面上看起来,除了脸色不好,整体倒还算平静。
实则了解他的人都知道。
他已经气疯了。
陈省话还没说完,侧头瞥见时钧亦的神情,浑身瞬间寒毛倒竖,头皮都跟着紧了紧。
他闭紧了嘴,连忙调转车头方向,向医院开去。
时钧亦之所以跟江乔假装分开,打着幌子拉着挡箭牌,辛辛苦苦跟他搞着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为的是能更好的保护江乔。
可千瞒万瞒,江乔还是受伤了。
伤口在左肩,万一当时江乔的运气不够好,子弹再偏那么十几公分,后果会如何,时钧亦根本就不敢想。
现在时间还早,陈省一路超车,赶着拥堵的早高峰到来之前,将车开到了医院。
江乔的伤口泡了海水,子弹还在体内,时娇怕他受罪,替他做主做了全麻手术。
江乔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又好像不止一个。
他先是梦见了昏暗灯光下人群围绕的地下擂台,哀嚎打骂声不绝于耳的阴暗房间,和摆放着无数药瓶的铁皮柜子和白色病床。
又在惊得一脚踩空坠落后,梦见了在大雪纷飞中巍峨庄严的高大教堂,冰川瀑布之上的绚烂极光和朝阳下飞鸟无数,海浪翻涌的峭壁悬崖。
还梦见有人跪在他面前,亲手为他戴上戒指,问自己要不要和他共度余生。
在梦里,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却知道那大概是他有生之年拥有过的,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江乔在梦境中飘荡许久,在他以为自己不会再醒过来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一道让他在即便是在无边的美梦里,都想要清醒过来去抓住的声音。
“江乔,对不起。”
为什么开口就是道歉。
那声音听起来很难过,江乔心中酸涩,眼角好像有泪水溢出来。
他指尖动了动,强迫自己从梦里清醒过来,鼻腔里瞬间被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所笼罩。
他动了动眼皮,感觉到有人正紧紧握着他的右手。
十指相扣的触感和那双手上薄茧的位置,都让江乔再熟悉不过。
在片片梦境拼凑过后的不真实感中,带给了江乔莫大的安全感。
他眼睛都没睁开,便低声开口道:“别说对不起,要说我爱你。”
时钧亦听见江乔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低头吻了吻他眼角的泪水,喉结动了动,喉咙发紧道:“我爱你。”
江乔轻笑出声,他麻醉刚过,人还没能完全清醒过来,感觉腰部以下还没什么知觉,只能用手指挠了挠时钧亦的手心,告诉他,自己没事。
时钧亦见过江乔无数种模样,或是兴奋的,张扬的,丧心病狂的,又或是颓丧的,低落的,郁郁寡欢的。
无论哪一种,他都可以陪着江乔一起,他疯陪他疯,他闹陪他闹,就是火气上来说打就打起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哄也好,宠也罢,怎么样都好。
只要不是像现在这样了无生气地躺在这里。
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