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张氏讲到这里,仿佛想不起来当时二丫是怎么诅咒的,皱着眉头想一会儿,“我那会儿刚嫁过来没多久,才怀了孩子,婆婆怕我饿狠了保不住她孙子,说你家有东西吃,让我去借一点。”
“我刚到你家房子后,就听到二丫尖着嗓子喊,你们不是人,为了养活儿子,吃了我姐姐还不够,现在还想吃我,就你们的儿子是人,我和姐姐就是你们养的鸡鸭猪狗!”
她学着当初二丫的语气,“我恨死你们了,我诅咒你们儿子将来都生个大傻子,生个缺胳膊断腿的,我诅咒你们老王家断子绝孙!”
也许她的语气太尖利,恨意太明显,听得人们都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七叔公嗓子发出“咔咔咔”的声音,看着像一口气上不来,立刻要蕨过去一样,但这会儿没人觉得他可怜。
“我那天听到这个,回去就吓得流了第一个孩儿。”
王张氏喘了几口气,缓了一阵,才接着道:“大丫和二丫的骨头,七叔和七婶给埋在桃林的树下,就是打那一年开始,桃树上结的果子再也不甜了。也是打那会儿起,村里夜里开始有人哭,大家再不敢在夜里出门。”
“再后来就是你王大柱,你家草儿被你偷偷打死煮了,你婆娘宁愿死都不吃一口草儿的肉,你给她硬塞进一口,打那时候起,她就再也沾不了一点荤腥。”
“你家的秀儿和三丫头,就像你家养的鸡鸭,没粮食了,就杀一个,儿子快饿死了,就再杀一个。”
她说着,去看王大柱的儿子,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讥讽笑容,“王根儿,你是吃你妹妹们的肉,喝她们的血,才长这么大的。”
王根儿把脸别过去,半垂了脑袋。
王张氏继续往下讲:“王大柱你心眼儿坏,自己吃了自家闺女,心里不舒坦,就撺掇着村里人跟你一样,把自家闺女当鸡鸭吃。说什么养闺女没用处,白白浪费粮食,最后还便宜了别人。”
“说不定闺女嫁到了别人家,等没粮食的时候,就被人家宰了吃,白白便宜别人,还不如自己家给吃了。”
“我那老公公,就是听了你的撺掇,用棒槌打死了我家大妮,养活了他的小儿子。”
王张氏说这句话时,语气平淡,声音没有起伏。也许曾经的痛苦在心里咀嚼多了,变得麻木,才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情绪如同燃烧后的灰烬,不起波澜。
“可恨我那男人是个窝囊废,自家闺女给兄弟吃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她边说,边恨恨盯着靠墙蹲着的一个人。那人双手插在袖子里,把头使劲往下栽。
刘大身边的护卫听得十分不解,凑过去小声问:“老大,他们为什么不吃儿媳妇,儿媳妇不是别人家的吗?不吃外人,非要吃自家人,真奇怪。”
刘大斜眼瞥他,“蠢,别人家闺女能给他们家生儿子,自家闺女怎么生?”
那护卫恍然大悟,又有些不可思议,“都活不下去了,还想着生儿子?”
刘大这次没搭理他,既能活下来,又能传宗接代的法子,他们不都想到了,可以两全其美,为什么只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