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姝再睁眼时已是第二日午后,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仿若一场梦。
见正忙着给自己准备午膳的碧桃,不由发问:“昨夜我怎么回来的?”
碧桃一阵疑惑,还是细想了一番回道:“姑娘不是交代说晚点回来吗,奴婢便先睡下了,夜里起来时再瞧姑娘便见您已经歇息了!”
“对了!”碧桃又补充道:“奴婢今日打扫时发现案上放着一包药材呢,可是姑娘带回来的?”
裴亦姝思索一番,道:“拿过来给我瞧瞧!”
打开一瞧,裴亦姝忽而眼底一亮,这不是她在静夜坊买的药材。
这……竟是青萝藤,听闻此物生长在南疆蛮夷极阴之地,虽剧毒却可解天下百毒,极其珍贵。
这静夜坊当真不简单,为何前世的记忆力却对它却没什么印象?
脑中一阵轰鸣,她不禁想起前世方氏去世之时便是中毒而亡的状态。
“姑娘,您不用午膳了?”
碧桃望自家姑娘匆匆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歹吃一口再忙去!”
裴亦姝火急火燎地来到方老太太房里时,方老太太正捏着茶盖抿茶,打碎的茶沫子下是金黄色的浓汤,喝着有些过涩。
“姝儿你怎地瞧上去急赤白脸的?”方氏放下茶盏一脸慈爱地瞧着自个孙女,“可是又闯什么祸了!”
“姝儿可没闯祸!”裴亦姝说话间挨着方氏坐下,看着香炉顶青烟袅袅升腾,那烟轻细如弦,而烟径瞧着随时会散了,不由发问:“这香可是夜里点的?”
一旁的孙嬷嬷赶紧回道:“姑娘好眼力,正是昨儿半夜里才点上的!”
裴亦姝“嗯”了一声,继续问:“祖母可有哪里不舒服?”
方氏又抿了一口茶,笑道:“好着呢,这些日子夜里睡得也踏实,都这把老骨头了,偶尔有小毛病也属平常!”
“祖母不老,还要再活一百年!”裴亦姝嘟哝着嘴在方氏怀里撒娇。
方老太太被逗笑了:“再活一百年还不得成老妖怪了!”
孙嬷嬷见祖慈孙孝,也跟着高兴,“姑娘不必担忧,老夫人身子有老奴照看着呢!”
裴亦姝点点头,暗暗想着明日便到了二月十三。
二月十三,千秋宴至。
天刚亮,卯时末,裴亦姝便起身在院子里练了一套剑法。
凌霜剑出鞘,熠熠生寒,恍如前世。
一想到接下来有出好戏要看,她就莫名地觉得亢奋。
方才练完剑沐浴更衣,便有人前来催她到了时辰了。
甫出府门便撞见笑靥如花的裴月蓉,如同一幅骚人名流们手捧着的仕女图,体态盈盈,不可堪折。
姐姐,进宫的马车早早预备好了,妹妹和祖母就等着你来了!”
裴亦姝目不斜视地略过“仕女图”,去挽方老夫人,“祖母,如今正是料峭春寒的时候,可别冻着身子了!”
又从碧桃手里接过一云青碧纹大氅给她披上,“离这千秋宴开始还有好几个时辰呢,祖母别着急!”
“这蓉丫头今儿老早就来我这侯着,我还以为要误了时辰了!”
方老夫人说话间握住裴亦姝的手,“我们祖孙同坐一辆车说说话罢了!”
“祖母,孙女扶您!”
裴月蓉的纤纤素手还未碰着方老夫人的衣角,却被人不动声色地抢了先,只余下绯红大氅一角扫过她的眉眼。
“姝儿也正有此意!”
裴亦姝满意地勾了勾唇,心思洞明,似乎能够想象到某人彼时正咬牙切齿的隐忍模样。
裴月蓉表面是纤尘不染的脱俗美人,实际满腹阴私虚伪,千方百计地讨好方老夫人便是为了与她同乘一辆车,好让旁人瞧瞧她裴月蓉在国公府是极受重视的。
裴亦姝紧紧黏着祖母,前世的她对家人的关心甚少,以致后来祖母卧床吐血才知其早已病入膏肓。
念及此处她不由十分愧疚,这一世她定要好好守护自己的家人。
“祖母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方氏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许是这香囊的味道,难为这蓉丫头一片孝心,去白和堂配了这安神药在里面!”
安神药?裴亦姝若有所思。
马车一路四平八稳到达了宫门外。
裴亦姝是在睡梦中被唤醒的,抻了抻发酸的脖颈,许是因晨时舞剑身体乏了。
再次踏入熟悉的皇宫,琼楼金阙,雕梁画栋,好不煊赫灿烂。
而花团锦簇之下往往是腐败肮脏。
前世之事历历在目,裴亦姝身体里的每根弦都绷紧了。
她的命运即将由此而改变。
坤宁宫正是热闹的时候。
旭帧国国风开化,男女同席不置屏风。
每年帝后的千秋宴都要成就几段姻缘。
此番贵女云集,各个争奇斗艳,看的出她们都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安国公府自旭帧开国以来便是世袭罔替的一品公爵,祖上曾尚公主,到了第五代府中嫡长孙出征北疆又屡建军功,风光无两,方氏一落座便有不少人来攀关系。
裴亦姝漫不经心地放眼瞧去,和前世场景所差无几,姑娘少年间的眉眼官司她懒得去瞧,此间却有一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西南王镇守西南边境,一向深藏简出,他的子女也一向低调神秘,王世子宁烨桁却是个例外,此人天生反骨,为人诡计多端且心狠手辣,以后更会成为魏凌霄最大的敌人。
这位王世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有些人事似乎出现了变化。
许是察觉到旁人的目光,他狭长的凤眸淡淡扫过在场的姑娘,视线最后停留在了裴亦姝身上,目光大胆直接。
不管怎样,敌人的敌人姑且当作朋友。
若能稍加利用一番便是更好。
裴亦姝举起酒杯对其嫣然一笑,尽量维持着一个大大方方的大家闺秀人设。
她在女子中本就高大显眼,此时身披绯红大氅更衬得她肤若凝脂,细长的柳叶眉下有一双潋滟桃花眼,眸光流转,是令人窒息的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