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宗祛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倘若牵扯到禁中,这件事情就绝对小不了,但是陛下还允他陈词,那就是还未定罪,他冷静地吩咐谢奕君:“照顾好女眷们,你们兄弟几人莫要慌,我先随尤大人入宫。陛下允我陈词,那就是还有转机。”
谢奕君是老大,现在一家子老老少少都需要他安抚,父亲入宫,他就越发不能乱,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爹爹保重!”
如果来的是别人,谢宗祛还能塞些银两让他们通融一下,可是来的尤桦,做那些只会弄巧成拙,变尽量坦然地说:“尤大人,走吧!”
“走!”尤桦一扬手,两个差役上来给谢宗祛戴手镣。
“父亲!”谢奕君双眼立刻迷朦:“尤大人,陛下还未定为父亲的罪!”
尤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惯例。”
谢宗祛冲他摆了摆手:“让你母亲不要急,没事的。”
谢家儿郎立在门口俱是一脸哀伤,他们谢家以医术立家,素来受人敬重,如今祖父戴着手镣被官差押解入宫,简直是奇耻大辱,一时之间哭声不断。
谢奕君用力地逼退眼中的泪意,训斥道:“哭有什么用!好好去安抚你们的母亲和姊妹。”
谢家祠堂里,谢韫挨了鞭子,虽然被上了药,还是被罚在祖宗的牌位前罚跪,她性子执拗,让她跪就跪,完全不管会不会亏了身子。
这时,外面的锁响了,应该是仆人送早膳过来。虽然祖父是要断她的饭食,但是她从小就得兄弟姊妹的照料,就算祖父不让,他们也会悄悄让人给她送吃的。
“阿韫!”谢夫人拿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虽然她已经努力保持镇定,手还是有些发抖,把包袱塞进谢韫的手中:“你赶紧从后面的小门里走。”
不是来送饭的仆人,竟然是母亲。因为她去香象馆的事情,母亲恨不得要和她断绝母子关系,果然,连包袱都带过来,这是要把她逐出家门,她捏着包袱,双眼含泪:“祖父是不要我了吗?爹爹也不要我了吗?”
谢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赶紧抹了一把,往门外看了一眼,抓着谢韫的肩膀:“你听我说,家里摊上事情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大理寺的官差来了,你祖父已经进宫了。你听娘说,赶紧出城,越远越好,不要去你外家,不要去找任何亲戚和族人,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去哪里,切记!”
“大理寺?大理寺的人来干什么。”谢韫抱着包袱浑身发抖,这比被逐出家门更让她恐惧。
“谢家不论男女老少都要下大理寺牢狱。”谢夫人强忍泪意摸了摸她的脸,恨不得把她的容貌刻入脑子里:“你这性子在外要多收敛,财不露白,你一定要当心。”
“我不走,既然要下大狱,我们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我要和你们在一起。”谢韫的脑袋突然变得清晰:“我不走,我相信祖父!”
谢夫人泪如雨下,用力地把她抱入怀中:“如果全家都进去了,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你在外面,说不定还能帮帮我们。到时候如果没有事的话,你再回来,听娘的,赶紧走!”
“我不走!”谢韫把包袱往地上一掷:“我不走,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们死在一起。这天下这么大,我能去哪里,我的家在这里,我不走!”
谢夫人突然拔下头上钗子抵着自己的喉咙:“你不走的话,娘现在就死掉,也比以后看着你受苦的强!”
“娘!”眼看着她的脖子已经浸出了点点血迹,谢韫慌张地手足无措:“娘,娘,娘,不要,不要!”
谢夫人声音变得冷静无比:“现在,把包袱捡起来,走!”
谢韫怕她伤到自己,只能听话地把包袱重新捡起来。
祠堂后面有一个只能容一人身通过的暗门,谢韫立在门口,泣不成声:“娘!”
“走!”谢夫人又把钗子往前送了送,血流得更多了。
谢韫不敢再留下了,出了门,那扇暗门又重新掩上了。谢夫人这才松开钗子,拿出帕子紧紧地按在伤口上,跪在祖宗牌位前:“祖宗保佑我谢家能安然渡过此次劫难!”
此时,霞光万道,就连幽暗的祠堂也变得明亮起来,原处是官差呵斥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
谢夫人起身把帕子系在脖颈间,迎着霞光走了出去。这京都,深处权利的漩涡,每年总有一些官员被抄家灭门,只是没有想到这次轮到了谢家,可是他们是曾与王侯共天下的那个谢家,这一次也一定能渡过难关,就算,就算最后落得一个灭门的下场,只要谢韫活着,谢家就不会被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