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雪纷纷,屋内暖气四溢。
漱玉给苏瑾安排了屋子,让仆人拎了热水起来。
苏瑾洗漱干净之后换了一身衣裳,漱玉这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如今看来外伤倒算不得什么了,他五脏六腑伤得更重,很多腑脏都移了位置。
“这些日子你先吃清淡些。”漱玉引他来餐桌旁,上面是她吩咐仆人准备的清粥小菜:“要先给你治内伤。”
苏瑾点了点头,默默地开始吃饭,因为嘴角到下巴裂开了很大一个口子,他吃得很慢。
“吃完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先去给你准备药材,待会估计会很疼,你忍你忍。”
苏瑾轻轻地嗯了一声。
漱玉就出去忙了。
她的医署已经开起来了,朝廷知道她开的是医署,户部便拨了银子下来,她就能安心治病救人了。前些日子,太医院还派人送了一堆药材来,她在屋里写好药方之后就亲自去医署的库房去挑药。
雪天路难行,幸好医署与府宅隔得并不远。漱玉去了厨房用大锅熬药,不一会整个宅子里都是药香。
此时,隔壁的商府也闻到了药香。
商老爷、商夫人、王朗、谢氏聚在暖房里打叶子牌,王娅在一旁嗑瓜子,她已经把话传到了,此刻,闻到了药香,便有些坐立不安:“阿姊一个人不知道忙不忙得过来,我还是回去帮她吧。”
谢氏温和地看了王娅一眼:“行了,你就安心待着,苏瑾肯定是受了重伤,我们先避一避也是好的。”
苏瑾是何等骄傲之人,如果他无恙,他只要寻得朝廷的兵马,自有人送他回京都,可是他却一路乞讨至巫溪县,可见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朗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上的叶子牌,没有了兴致,端起了茶杯:“这位苏公子我从未见过,但是也听有天人之姿,奈何天雷火的威力实在太大了,能活着已经是老天眼仁慈了。”
一旁的商老爷却有些着急,也无心打牌了:“今日还需国医给小儿施针。”
王朗点了点头:“婉儿心中有数的,待会空闲了会过来的。”
商老爷和商夫人这才放心。
漱玉熬好药,便让仆人把所有的汤药装入浴桶之中,让苏瑾整个人浸泡在汤药之中,直到他浑身通红才让他起身平躺在榻上。
他身上的伤数之不尽,漱玉忍着心酸在他腹部四周扎了针,这才拿了一个小棍子在他的腹部轻轻推。
她的动作很轻,苏瑾却觉得疼若入骨,他满头大汗,想动却动不了,他的双手和双腿也被扎了针,此刻只能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身子却动不了。
他感觉五脏六腑在腹部翻滚着,就像自己的头骨被敲开一样,疼得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
漱玉手中的动作缓慢而有力道,苏瑾的五脏六腑已经移了位置,如果不调整,他的寿命将不超过一年。
终于,苏瑾叫出了声,疼,太疼了。
漱玉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抖。
苏瑾凄惨的叫声回荡在整个宅子里,直到完全昏睡过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漱玉起身替他盖好了被子,又往商府去,今日还要给商陆施针。
萧霆躺在床上等得花儿都谢了,明明今日是漱玉过来给他施针的日子,他等了一天都没有来,丫鬟都给他的卧房掌灯了,心中又气又怒,明明两家隔得这么近,她除了隔几日需要施针,从来不来瞧瞧自己,这女人真是没有心。
突然,门开了,有丫鬟轻声细语地说:“今日我看到公子的眼珠转了转。”
“嗯,也是该醒了。”从秋日到冬日,已经三月有余了,漱玉从药箱里拿出针包,取出一根针插入萧霆的眉心穴,就在她转身去拿第二根针时,萧霆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人穿一件白色的锦绣袄裙,灯火下她取针的模样与他记忆中的人重合在一起,那一瞬间,眼角泪水滑落:“漱玉!”
他的声音如破鼓一般,敲在漱玉的心尖,她猛然回头。
萧霆已经坐起身了:“漱玉,是我!”
明明是另外一张脸,他坐在床榻边看着自己时,漱玉一眼就认出了他:“萧霆?”
萧霆点了点头。
眼泪喷涌而出,漱玉急忙转过身。
此时外面突然砰砰几声,烟火在空中炸裂,印在窗牖上,明明灭灭。
丫鬟们都跑出去看烟火了,今日商府的暖冬宴,商老爷可以大手笔地请全城的百姓看烟火。
漱玉立在床榻边,和萧霆一站一坐地对视着。
就像是一个梦,这一瞬间,似乎回到了江南的那场大火里,他重伤醒来时正是七夕节,七夕节的晚上全城烟火不歇,彼时,他就这样坐在床榻边看着她。
“何故?吓到了?”萧霆站起身:“别怕!”
眼泪根本就控制不住,漱玉泪流满面地望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