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妈妈的身体就开始变成了透明而光亮的状态。
然后妈妈的身体开始从脚,腿,臀部,腹部,胸膛,手指,手臂,脖子,下巴,嘴唇,鼻子,眼睛逐一破碎,化成了一堆晶莹剔透的樱花瓣儿。
在疾风的吹拂下,向后飞去,弥散在空气中,凌乱,纷飞,翩跹起舞,漫天漫地,如同飘扬的雪花,瞬间破碎了整个天空。
梦中的我呼叫着,哀嚎着,声嘶力竭。
梦中的我张牙舞爪着想要去抓住被寒风呼啸蹂躏的樱花,却怎么也抓不到。
那些樱花在我玄黑色的瞳孔里,放肆而又恣意的飘荡,跳跃着颓然而又凄美的舞蹈,苍凉而又古老。
我期望过山车能够快点停下,可是,过山车好象失去了控制,往复轮转,无休无止,永不停歇。
我想要从过山车上跳下去,却发现自己的腰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捆绑着。
低头看去,那是一根黑色的绳索。
用头发编织而成的绳索。
是妈妈的头发编织而成的一根绳索。
睡梦中妈妈的身体除了那根辫子没有破碎成樱花花瓣。
即便是现实中,那根辫子也是妈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是妈妈连死都要留下一根捆绑和束缚着我的绳索。
是妈妈对这个天地,对那个男人的怨恨所凝聚成的一根枷锁。
我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背后的小背包,它还在,那么的安静和寂寞。
寂寞如刀。
依稀能够听到胸腔中传来一声又一声轻微却凛冽的刀风声,往复循环,似要将我这颗冷寂的心凌迟。
但它始终碎不了,因为我这颗心早已被千锤百炼得足够坚硬,一如万古玄冰,再大再热的光芒也无法轻易融化。
只有一点点痛,却治不好,如一种慢性绝症,如跗骨之俎,缓缓的扩散到全身,扩散到每一个细胞,扩散到每一根神经之中,甚至扩散到灵魂深处。
这种慢性绝症,不会要人命,它只会一点一点缓慢的吞噬掉你。
直到你被完全吞噬掉了,但你却始终无知无觉,始终认为你还是你。
可当你明白过来,你却早已不是原来的你。
伴随你的将是始终如一、不可痊愈的一种痛。
我不明白这种感觉,也无法描述这种奇怪甚至有些诡异的感觉,所以我时常会感到一种莫名的而又压抑的不安和恐惧。
“这样,也好。”我喃喃细语,心冷,血便也冷,就连灵魂也都是冷的,这样就能够很好的保护自己,不会轻易的受伤和难受了。
我站在广场之中,四周的寒风围绕着我撒欢而跳跃,只是不知道是在嘲弄我,还是在挑衅我,我不冷,也无所畏惧。
当一个人习惯了寒冷,也就不知道冷了。
什么都会习惯的,不管是你习惯了什么,还是什么习惯了你,终究都是会习惯的。
所以习惯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那一抹破碎的残阳终究完全消逝了,天地转眼间便陷入昏暗阴沉之中。
夜,终究还是到来。
夜,已经不属于我了,属于夜。
寒风四起,像个饥渴的犯人一样,粗暴的撕扯着我身上白色的风衣,狂乱凌舞。
那一群鸽子鸣叫着挥动翅膀,仓皇的肆掠向低沉而昏暗的天空,成为那死气沉沉的天空中最后坚守着的几缕鲜活的生气。
那三对情侣已相拥着转身离去,那两对母女明显是熟人,各自牵着女儿,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两个可人的小女孩儿各自向我挥手说再见。
我也朝她们挥挥手,直到她们渐渐远去,身影完全融化进夜色迷茫之中,我才依依不舍的转过身来,继续看着天幕中最后那一抹亮光。
终于,那一抹亮光也被阴暗给无情的吞没了,属于夜的夜到来。
包裹着夜的诡异黑茧渐渐淡化,透明,化为虚无,盘坐在那三十六瓣黑莲之上的夜缓缓张开了眼睛,墨玉一般的双眸中闪过一抹阴冷。
夜缓缓起身,屹立在黑莲之中,神色冷峻,宛如一尊睨视天地的魔神。
我淡然一笑,然后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意识渐渐内敛,主动放弃对这具肉身的主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