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绣的是……杀人现场?”
“没,那是花。”
花瓣该是红色,一片一片的那种,花柄该是绿色,一根一根的那种。
她绣的就是这个样子。
栀子嘴角抽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出神入化”的荷包。
“行吧,勉强能用,那明天早上咱就开始练。”
是夜,床上的少女睡得很安稳,梁上的姑娘则转着手上的镯子,眼神穿过窗子,直直望向闻人府墙头的那轮明月。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歌尔盼尔,松郎何还?
“闻人于宵……你……”
“大哥,有何指教?”
“我、我是你亲……”
“大哥真是好记性,可当年你放火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我是你亲弟弟了呢?”
“怎么不说话了?张勇,上去看看。”
“回主子,人已经死透了。”
“不是让你用牵机吊他最后一口气吗?怎么,才剜了几块儿肉,你就看不下去了?”
“奴才、奴才不敢,奴才… …”
“既然可怜他,那你也下去陪他吧。”
血月当空,闻人于宵端坐在一方巨石上,冷眼看着脚下以各种诡异姿势臣服的人们。
欣赏够了自己创造的“艺术品们”,他又重新拾起手边的帕子,漫不经心的擦拭着一柄镶嵌着七彩琉璃的短刀。
她一定会喜欢这件礼物,要擦得干净点。
后来的数月,初月一直坚守在她的这方小院子,两耳不听窗外事,一心只顾惊鸿影。
栀子是个很严苛的师父,她会用尽方法折磨着她的每一条筋骨,初学者吃得苦总要多些,更何况初月骨子里是个要强的性子,凡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于是乎,在之后的近半年里,初月的身上总是攀附着大大小小的淤青。
在闲暇时,栀子又是个不甘寂寞的友人,她总能找出一切空档同初月聊她的那些“想当年”,那些五百年前的,在那个她已经不记得名字的小镇上的,独属于一个叫栀子的舞伎的故事。
故事里有初月没见过的乐坊,皇苑,也有和她记忆中很不一样的山川,河流。
栀子夸初月筋骨软,又肯吃苦,六七个月就能把一支《不言》跳得有模有样,是个习舞的好苗子。
若是她师父还在世的话,一定会很喜欢她。
初月看着栀子的眼睛,突然问道:
“你师父是谁啊?”
栀子愣了一瞬,眼神有些闪躲:“没谁啊,就是我师父,一个……”
一个很好看,很有才华,很有傲骨的男人。
她虽然没把话说完,但是,在她的眼睛里,初月还是读到了浓厚的情愫。
像云销雨霁后夜里的漫天白雾,即使它们没有形状,没有味道,无法被触摸,无法被感知。
可它们还是那样的显而易见,在黑暗的夜里,温润朦胧。
“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初月捧着脸颊,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一角。
“小月,这世上的好与坏,没人能分清。”
栀子自嘲般笑了起来,广袖一挥,隐入无边的黑暗里。
初月不大明白栀子话里的意味,她经常会说一些琢磨不透的话,初月追问过却从来没问出过结果,后来索性就不问了。
她自顾自地抬手挡住天上的一阙圆月,又从指缝中窥出几点繁星。
腊月一过,又是新的一年了。
闻人于宵也已经离开整整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