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忌惮。
有资格入章老板眼的,除了阑珊楼那位神秘兮兮的楼主同掌事何远,就只剩百里族的长房长子百里元珩。
而如今坐在曲长河右手边吸着水烟袋的,正是百里元珩的嫡亲弟弟,四公子百里元悯。
百里长房夫人去的早,大老爷也没在续弦,膝下嫡出唯有两儿一女,大儿子百里元珩是名满业都的才子,二女儿百里意凝更是杨柳道白鹭书院第一位女夫子,兄姊才学精湛至此,却不想余下的这个小儿子却是个不争气的,酒楼赌坊、乐阁香苑,留在他脑海里的那丁点儿才学也都被他用来充填那些淫词艳曲。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是他百里家的心头人,掌上宝,是以,有这么一位一家更比三家强的纨绔宝贝镇场子,昨儿还被吓得尿了裤子的曲长河,今儿就敢磨刀霍霍向章梅了。
可昨儿没磨成刀的章梅,今儿却绝不至于被这三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给唬着。
“我说鼠爷,你昨儿不是说要让小爷我吃不了兜着走吗?小爷我可是很给面子地坐这儿等你半天了,想让我吃什么,倒是拿过来啊!”
说话的是这位正是曲长河,他坐在正中间,看向章老板的眼神满是不屑,话落还颇为挑衅地将擦得锃亮的长剑举起,破空比划了两下。
翻飞的长剑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白光,光束打在章老板的脸上,细长的眼睛闪过一抹杀意。
折扇收在掌心,随着一声脆响,坐在曲长河左手边,久不做声的程三郎程淮安开口打破了僵局:
“鼠爷,我们今儿来呢,也不想太为难,你就当着百姓的面儿,给曲兄道个歉,这事儿啊……”
程淮安话未说尽,使了个眼色将活口递给曲长河,只见他嗤笑一声,没接茬。
他在等章梅服软。
可章梅脸色未变,置若罔闻,依旧长身立在门口,不动也不说话。
周遭百姓按耐不住寂寞,交头接耳地唠着,而就在人群之外,有人站在梧桐树下那少得可怜的一片阴影里,隔着幕篱,越过过数十个肩膀头顶,冷眼瞧着尽头的那个瘦小男人。
他在等谁呢?
章梅似是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彻骨寒,他闷头打了个哆嗦,下意识顺着那道目光看去。
他的眼神像是一簇离弦之箭,穿过路上形形色色的面孔,直直扎在了那棵梧桐树下。
树下无人。
章梅面色不虞,正要收回眼神,却猛然瞥见有黑影从那郁郁葱葱的树梢间划过,等他再定睛去看时,又不见了踪影。
那棵梧桐树仍旧安安静静地伫在路口,是日,无风,无雨,却有落叶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