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概率是不会的。
奈川苦笑一声,思索片刻,还是亲手封上了双耳的听音螺,在绝对静谧中,带着那柄玄纹伞,落身于吴林巷某处农户家的房檐上。
不远处,一个黑色小影正跪在那儿。
天空像是被豁出条口子,滂沱大雨携着没来由的怒气倾盆而来,且颇有愈演愈烈之势。
吴林巷是条旧巷口,引水渠被杂物封得很死,不过一刻功夫,巷道就成了湾小河。
从奈川的角度看过去,小小的黑影头上被雨浇着,跪在快要齐腰深的水里,一动不动,像是镶在地上的一块石碑。
奈川正要抬步,大门应声而动,她缓下伸出的脚,同九霄一起,看着从门后走出来的人。
严辛一身青色短打,面色较昨日好了不少,但还是病怏怏的,她立在门槛上,看着跪在水里,从头到脚都极其狼狈的九霄,一时愣了。
“你疯了,怎得还在这儿跪着呢?”
她急急踏进水里,拽着他的肩膀要将他拉起来。
“我没事,你不用管。”九霄声音很小,混在嘈杂的落雨声里,需要很努力才能听清。
“怎么没事儿?你伤那么重还淋雨,不想活了?”
他二人年纪相当,但男女力量终究悬殊,九霄像个秤砣似地,铁了心要跪着,两厢相持不下,僵在了雨里。
许久,严辛像是想到了什么法子,一改方才紧张神色,胡乱揩了把脸上的雨水,颇为闲适地倚到墙根:
“好啊,想跪就跪着吧,我陪你,你跪多久我就在这儿淋多久,左右我现在还发着高热,背上的鞭伤也没好全,咱们就这么耗着,我肯定能比你先咽气。”
说罢,小姑娘洋洋自得地瞧了九霄一眼,后退几步倚到墙根,衣裳早已湿透,豆绿被洇成了墨绿,黏腻地贴在身上,在九霄的注视下,严辛不负众望地打了个喷嚏。
“我知道了。”
九霄惹不起这位祖宗,就要起身,却高估了自己这具称不上健壮的身体,受了凉的膝盖酸软得很,他踉跄一下,又跌坐进雨里。
严辛赶忙淌水来扶,又因为步子太大太急,溅起的水花如浪头般砸在九霄身上,明明险些就能自己站起来的九霄又被这猝不及防的浪头浇了回去。
严辛停在离他两三步的位置,笑得前仰后合,甚是解气。
九霄坐在水里愣了半晌,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他们笑得该是很开心的,起码,都是发自内心。
奈川如是想着,她不敢将听音螺打开,从看见严辛的那一刻起,她凝神于她的两片唇齿,依靠唇语辨别她的答话,再根据她的反应,大致猜出背对着她的九霄做的应答。
在从前那段没有听音螺作义耳的日子里,奈川与南冥那些神只交流,靠得都是读唇语。
许是太久没用这项技能,有些生疏,她瞧着严辛翕动的两片薄唇,只觉得眼睛有些泛酸。
奈川转而去看严家瓦房顶棚,看着雨帘铺挂在房檐上,慢慢的,雨帘变成了雨线,又变成雨滴。像是一方珠帘帷帐被人解下来,拆做珠串,最后留下一粒一粒的小珠。
雨停了,天上的豁口被云彩堵住,边角处缀着一只黄澄澄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