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是被一阵喧嚣声吵醒的,她朦朦胧胧抬起眼皮,入眼是一樽酒盏,她捂着吐吐作痛的额头坐起,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睡在了揽飨居里,对面的座位是空的,没有萧淑良,也没有傅淳,她捂着额头试图想起些什么,却又被一阵突兀的叫好声打断。
醒木一拍,她抬眼看去,还是那个说书人,可他开口,说得却不是文家女的故事。
初月扶着自己昏沉的脑袋,隐约间将事情听了大概,这次的故事讲的是一对恩爱夫妻,他讲他们是如何相知、相爱、相许,他讲他们的婚宴办的是如何盛大,他讲他们的生活是如何美满,不久后,妻子的腹中有了他们的小生命,他们共同盼望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她准备了许多小衣服,还去找人缝了百家被,望这个小生命带着大家的祝福降临在这个世上。
直到一次任务,丈夫被迫离家,妻子倚门苦守,一日、两日,一月、两月,从刚开始的希冀,到后来的绝望,终于,她等回了他……
的头颅。
初月心下一沉,这故事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头,连带着周遭的人也变得愈发奇怪,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听见他们时而喧嚣异常,时而缄声噤口,这很不对劲。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不止脑袋发昏,她的手脚也有些僵硬,初月不是个傻的,她猜到自己这样很有可能是被人算计了,下意识想开口喊丁一,可几番尝试,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张皇间,她的目光落在了手边的空酒盏上。
酒里有毒!
扑——
满屋的烛光霎时熄灭,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初月身子一凛,努力在黑暗中尝试视物,她的眼神向来很好,更别提如今的这副身子刚用了个把月,新得很,待她适应了光线,缓缓逡巡着这处,先前人满为患的食肆早已是人去楼空,分外凄清,结的蛛网蔓延到了二楼,而戏台子上的说书人早已不在,唯留醒木一块,积着厚厚的一层尘土,落寞地躺在地上。
太阳穴突突作痛,就像是被人用木鱼不停地敲击一样,眼皮越来越沉,可她知道,若此番睡下去,就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再醒了。
这样想着,她心一横,将手探入衣襟,摸出了扶疏离开前留给她的那个,承载着不太完美记忆的物件。
她握着琉璃刀柄,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宝石,扶疏说过,每一粒宝石都是他亲手打磨过的。
他也说过,不许她将刀刃再冲向自己。
可是对不起了十三爷,小月,要食言了。
她抿起嘴唇,一狠心,手起刀落,在左手五指都割了一道口子,霎时间血流如注,看着沥沥拉拉往淌去地上的血,她却觉得自己清醒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