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张仪一路吃吃喝喝玩玩,大摇大摆来到白公胜府前。
两个楚王派来的卫兵当即拦下张仪。
张仪不恼不急,轻轻捻动胡须,下巴扬得高过台阶,沉声问: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两个卫兵冷漠地望着前方,没有搭理他。
张仪脸色略微阴沉,冷声道:“鄙人乃是张仪。”
这次,听到这个名字后,两个卫兵不由自主扭头看向张仪。
上次张仪使楚,楚王宫前斩杀数名楚人,全身而退。此事在楚国流传甚广,哪怕没见过张仪,这两卫兵也是听过他名字的。
其中一人嫌恶地说道:“奉大王命,白公不见外客。张先生,您请回吧!”
“胡说八道!”
张仪当即拂袖怒道,“我刚从楚王那儿来,他亲口许诺我可以面见白公。尔等什么身份,竟敢拦我?”
张仪一把按住剑柄,怒视两人道:“还不速速让开!昔日我在楚王宫前,可斩六人。今日在白公府前,莫非就杀不得你们?”
说着。
张仪大摇大摆地朝内走去,丝毫没将两个卫兵放在眼里。两个卫兵也被张仪自信的姿态震慑,竟真的没有上前阻拦,任由张仪闯入。
张仪在白公胜府内横冲直撞,最后在后花园撞见了赤着膀子,正在磨剑的白公胜。
白公胜一边朝剑身浇水,一边刺啦刺啦磨着剑身,透着压制不住的怒意。
张仪自顾自走到一旁的走廊栏杆坐下,掏出一个林檎咔嚓咔嚓咀嚼着。
昨夜接下了赵政要他帮助白公胜下定叛乱决心的任务,张仪思虑良久。无论用什么话术来说服白公胜,张仪都避不开一个陷阱:他有什么理由‘好心’来提醒白公胜,‘帮助’白公胜。
白公胜为人好勇而不畏死,好战而嗜杀戮。但这不代表他是个傻瓜。
那种一眼就会被看穿的漏洞,骗不过他。
直到凌晨,张仪换了一个思路……既然因势利导不行,那为何不尝试激怒白公胜,助长他的气焰呢?
张仪晃动着腿,信手丢下啃完的果核,笑道:
“这不是白公吗?上次见您,还是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怎么几天不见,这就成了磨剑的匹夫了?”
白公胜一早就注意到了张仪,只是注意力在磨剑上,没有理会。此刻听张仪开口,白公胜直起身子,拉伸拉伸肌肉,残忍地笑道:
“你知道我磨剑是要做什么吗?”
张仪眼珠一转,道:“自然是要杀人了!”
白公胜呵呵笑了两声,道:“等我磨好这把剑,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若是旁人这么说,多半是威胁恐吓。但白公胜是真的杀人不眨眼。他这么说,就是真的这么想的。张仪尴尬地笑了两声。
一跃跳下栏杆,张仪背手踱步来到白公身旁,俯身看着锋利的寒芒,道:
“那您可得把这把剑磨得锋利点。您的敌人这么多,费尽心力磨出的剑,却要用来杀一个想要与您无冤无仇的人。这就是您的智慧吗?”
白公胜抬起剑,放在手心,冷冷盯着张仪。
张仪背过身,丝毫无惧背对白公胜,道:
“实不相瞒,方才小人才从楚王宫离开。听闻楚王打算在三日后出征仪式上,杀了您祭奠战旗呢。
就算您杀了我又如何,我也不过是比您多走两日。黄泉路上,在下亦不会孤单……”
“胡说八道!”
张仪还没说完,便被白公胜咆哮打断。一把剑随即冷冰冰地横上张仪的脖子,却听白公胜低沉怒吼道:
“大王怎么会这么做……”白公胜忽而顿住,语调低沉几分,“黄歇这厮着实可恨!我恨不能现在就杀了他,以清大王耳侧!”
像白公胜这样直接把自己要杀的人毫无顾忌地叫出来的,历史上都绝无仅有。
张仪此刻背对白公胜,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杀意。他不怀疑,冰凉的剑锋随时都会割开自己的脖颈。
要说心底不慌,是不可能的。张仪只是游说家,不是战场死生见惯的战将。但他的身躯仍挺得笔直,腿连一丝颤抖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