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林青送欣宜走虎子跟在身后,欣宜为支开虎子掏出一元钱让虎子去买烟抽,虎子高兴的直拍屁股一溜烟跑走了。
一轮半弯的月亮挂在东边天上,月辉是那样清澈。马路上车来人往,要是在林家大坪,或是欣宜家住的三叉口,路上这会儿连狗都不见了呢,镇子和山里乡下,真是两个世界呀。
欣宜手插在林青的臂弯里,林青两只手插在裤兜中,两个人并排向镇街慢慢走着。欣宜见林青沉默着,问:“林青,你咋不说话?’’
林青抬头把天空看了看,叹了一口气,但仍然什么话也没说出。
“我知道你要说啥子,林青,我不是有意和你叫板,这件事孰轻孰重我很清楚,我知道这关系到我一生的前途命运,可是你知道,我对学习没兴趣,尤其是数学和英语,我见到都头疼……’’
“你这是借口,’’不等欣宜说完,林青就厉声地截断了她的话,“你的接受能力我不是不知道,就拿数学说吧,多少次自习,对有的题我正在费解,而你却已经通了,这不证明你比我还强吗?至于兴趣,只要有了进步感,自然就培养起来了。’’林青扭头恨恨地看了欣宜一眼,从牙缝里挤出话:“你为啥子不自惜呀!’’
欣宜眼睛瞅着前面路,随着林青的脚步走着不说话,过了好一会猛抬起头,用没抱着林青胳臂的另只手把散在额上的头发拨了一下,话声既冲动又轻柔:“给你实话说吧,你不和我一起复读,我实在觉得没意思,报了名我又退了。才托同学杨小丽帮我找事做,她也没去复读了,已经去了皮革厂上班,就帮我联系去了街后的皮革厂。’’
“啊!报了名又退了?’’林青猛停下脚步,下意识一拳击在路旁的一棵树杆上,头垂着手撑在那儿,片刻才回转身来,“白欣宜,你知道吧,我好想上大学,做梦都想,可是已经无缘了,估计你也想到,我心里并不甘,把这梦托在了你身上,如果你上了大学,我的梦想也就等于实现,此生就不在有遗憾,因为我们都尽力了,所以就当是你代我去复读去应考,”林青伸手拉了欣宜手合在他的两掌中,极乞求的:“我们再去报名好吗?’’
“我们一起去?’’欣宜一阵惊喜。
“我是说你再去报名,等于是我们共同报名的,你带着我们两个的梦想去复读,去拚搏,去上大学的,知道吧?’’林青再也忍不住,发火了。
“唉呀一一!半天……’’欣宜低头站在那儿像霜打了的茄秧子,过了好久才道:“不可能了一一!我本来学习成绩就不很好,复读班己经上课两个多月,复读生的课程安排你知道跳跃性很大,我已经赶不上趟了,就是真的再去报名,我这样反复,学校也不会再要。’’欣宜说到这儿抬头看着林青,“林青,这根稻草己经抓不住了,你就让我掉到深渊里,和你一起找出地狱的路吧……’’
欣宜还没说完,林青放开了欣宜手,胳臂肘撑在树杆上,他的头抵在臂弯里,全身抖动着,竟哼哼地哭泣起来,这是彻底绝望的哭声啊!欣宜听到林青的哭声,上前脸贴在林青的后背上,也有了哭音,“林青,你不要哭,你哭的我心里实在难受!”她停顿了一会儿又道,“你想过吗?假设我真的去上了大学,环境变了,人随着环境变化是变的很快的呀,我自己都不敢想象那时候我俩会是一个啥结果,到那时你咋办呢?’’
“我宁愿你变心,宁愿你对我不好,也希望你到大学里,只要你过的好,怎样我都不在乎,你知道吧?知道吗?’’林青扭过身体双手握拳举过头顶,狂怒地抖动着,眼睛也瞪的溜圆看着欣宜,欣宜惊得愣怔在那儿,此前从来未见林青这么凶、这样的暴跳如雷,她感到一阵心跳,过了一会儿稍有了些平静,才声音也很强硬道:“不,我在乎。早一点断了,我能得到一辈子心里平静,我们刚还说到数学,这账不能不这样算啦。’’欣宜手伸进衣兜没掏到手绢,也没掏到纸巾,上去就用自己的衣袖,月光下很自然地把林青脸上的泪水擦去。
“你真傻呀!”林青伸手激动地把欣宜拥在胸前,他们让自己都安静了一会儿,才又手牵手,继续向镇街慢慢走去。走了一段路,林青侧过头问:“你爹知道吧?”
“不知道。可我又觉得他好象己有了预感了。’’
“有预感?’’
“嗯。’’欣宜头点点。“我临走时他吓唬我,说如果我没有报名去复读,就让我过年时拉头大黄犍(牛) 回去。’’
“真一一得一一!’’林青惊讶,又有点想笑,“老爷子真逗!’’他想了想,真笑了起来,“哎呀,你爹是在给你下任务呢,他咋没有说‘打断你的腿’ ,或者说拉了你回去‘吊在屋梁上打’ 之类的话呢,他知道你晓得他不忍心打你,这些威胁的话都不会起作用,而买犍子这件事就很有尺度了,干一年连一头犍牛都买不到你还在这儿干什么?若能买一头犍子这在三叉河口收入又该是多惊人!这大黄犍的事可不是开玩笑,欣宜,这是‘伟大的事业’你要奋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