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欣宜将林青的胳膊推了一下,“刚还在拧鼻子呢,这又耍贫嘴,一点男子汉味儿都没得。’’见林青顽皮地笑着,欣宜舌头一伸,讥笑地学着林青:“嘿嘿嘿嘿,嘿个屁呢!’’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林青道:“唉一一,你刚才说‘掉到深渊里’ 也不至于那样悲观,上大学对于一个人的前途、命运确实很重要,但也不是唯一的一条路,车尔尼雪夫斯基不是说过吗:‘一个人的生活之美好和伟大到什么样的程度,是依赖于他本人的。’我们有胳臂有腿有大脑,一定会有美好的事业在前头等着我们去干。”林青说到这儿,目光望向了前面路外远远的河面,河面上有带白绸般的氤氲在那儿浮动,他手指着那儿道,“就像那河上的雾,只是还不清楚罢了。”
“对。对生活首先就是要树立信心!’’欣宜挽着林青胳膊向前走着,他们的心里己不在隔膜。欣宜偏过头看林青,“林青,到你们厂里说一下,我也到你们厂里去。’’
“那厂里活你干不了啊。最重要的形势不好,我才去几天就感到资金尤其死的很,连我和虎子都还在观望,不确定在哪儿呢。’’林青劝欣宜不要去。
“那你就到我在的那个厂里,你在那儿了我心里踏实啊。’’欣宜手指插进林青的指丫里,身体完全依在林青的身上。
“你们那厂里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呀,”林青扭头灼热地看着欣宜,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我和虎子开始就想到皮革厂,我们一来镇上就打听了,整个青山镇,只有皮革厂效益最好,条件也最佳,好些人想进去进不去。现在听说人太多了要裁员。我真为你庆幸你居然进去了!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可不要被裁了。”
“不会的,不是有杨小丽吗,她混到办公室里去了呢,你莫担心。’’说着,欣宜扭着脖子,这儿己经有路灯灯光了,昏黄的光线里他把林青细细地瞧了瞧,手油然伸到林青脸上摸着,“林青,你好瘦了啊!’’她想到了今晚吃饭时的那个黑陶罐,从黑罐里林青一次只夹那一点儿涩苦的黑菜末子,她的心里一阵痉挛,嘴里不由道:“你要加强营养啊!’’
说着,她放开了林青的手,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纸币递给林青,“下班
时杨小丽刚好还了我了二十块钱,你拿去买点儿肉,和虎子哥加顿餐
吧。”
林青推转去,“你刚到那厂里好多事要应付,我们两个男子汉那能拿你的钱!”
欣宜有些生气了,把钱甩在林青的胳臂上,极快的向街后走去。林青想追去,想到欣宜真会生气,他脚步慢下来,但想到应该再多送一段路,可离皮革厂己不远,他站在那儿顿了一会儿才转身向回走,边走又想了好多事,欣宜不去复读、不想重新考大学完全是为了他啊,如果他再不好好混,咋对得起欣宜呀!
想着心事,不觉就到了住处。他推开门见虎子己经睡沉,但灯却还在亮着,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站在那里就脱了裤子,可上了床却没有睡意,便惯性地拿出压在枕头下的毛爷爷选集,接着前一晚读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第三十七页看了起来:
“……牛,这是农民的宝贝。‘杀牛的来生变牛。’’简直成了宗教,故牛是杀
不得的。农民没有权力时,只能用宗教观念反对杀牛,没有实力禁止。农会起来
后,权力管到牛身上去了,禁止城里杀牛。……’’
林青慢慢合上了眼皮,把书丢在了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