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在东山头冒脸,林青就吃了早饭,由于时间还早,他便走的从容,那知刚进车间,主任王明权就看到了他,远远就道:“小林,拉煤去。”
林青便去倒焰窑边推起煤车出了车间。车间外现在已是四处清亮,空气里散布着较浓的煤烟味。推着煤车经过几个车间,他见车间里都十分忙碌:原料车间各种碎料机械轰鸣着,成型车间成型机下压发出咚咚的声音,素烧车间、釉烧车间四座高高的烟囱冒着浓浓的黑烟,这些都无不显示出工厂的生产是正常的,并且可以说是生机勃勃。
他握着车把向前走着边想,竞管厂里经济困难,连工资也发不下来,但过了这个瓶颈期工厂会兴旺起来,他和虎子当初决定进这个厂的行动不应该说是个错误。要知道,他和虎子能够到这里来,费了多大力气,把家里仅有的几百元钱都用了找关系,现在总算当上了在众人口里称为的所谓“工人” 一一竟管是乡镇企业的工人,虽然很穷,但头上有了一团“光晕” 啊,就为此也要好好珍惜,认真做事,踏踏实实上班。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这样一个山区,无能去到一个什么样的厂里上班,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在一般人眼里,没有一定的能力,上面没有一定的关系,那是办不到的呀。所以不论在什么厂里能够上班,竞管所在厂(那时偏远农村乡镇还不曾出现‘公司’类的工厂名称) 有什么样的窘境,竞管在厂里日子怎样艰难,出了厂大门,总是被社会上人笑脸相迎,自己油然的一时也感到“有了社会地位’’, 成了一个人物,身体就像处在蒸腾的浴池里那种感觉,脸热心热全身的血像要沸腾。就是像林青这样观注社会的青年,也被这狂热的庸俗氛围也闹得一时脑热呢!
“小林,你是想把这个车间搞亏呀?”林青推着满车煤正想得有点高兴,快进车间门时,林青这个车间的主任王明权突然喊住了他,“你称称这车煤有得几十斤?”
“保管员小李称过,整整一百五十公斤。”林青极其认真地说。
“你这个笨蛋你还顶牛!”王明权嘴突然伸到林青的耳旁,“第一车装少点用秤称,以后车多装让保管员给你记数,车间赚了也有你一份呵!’’
“不可行哪,第一车装浅了仓库保管不准,后面的车装的太满易撒在路上,原料车间配料车有一段与我同路,要是他们的车轮和人脚把路上的煤带到料里去,质检上的人说这对产品质量影响很大。”林青认为质检上的人说的话是很重要的。
“这我管不着。你不要犟,你必须给我多拉。”王主任红着他胖胖的脸,声音简直是在吼了。
这车间的不少工人这时也围了上来,都纷纷指责林青是个傻瓜蛋。这时王明权突然看到质检科长邓云正从对面的墙角转过来,便催林青快把煤推进车间。林青倒了煤将空车推到煤场时,邓云正也跟来了。
“小林,刚才我都听到了,这群乌合之众!产品质量上不去一个很大原因就是他们造成的。’’邓云正很气愤,停了一会问道:“小林,你愿意当质检员吗?如果愿意我去厂部汇报一声,把你调到质检科去。’’
林青当然高兴去,只是质检员易和车间工人争吵,林青担心人们也会与他吵闹。邓云正拍了拍林青肩膀,“有厂部,不还有我呢,有什么好怕,工人们总会有一天知道我们的苦心。不过,要先试用三个月。’’
这天后的第三天林青调进了质检科。邓云正把林青领进质检科时只有化验员肖红在试验室。嘉实瓷厂没设技术科,化验、试验都由质检科管着。肖红见领进个新人,态度很淡然,甚至有点儿漠视和排他,在邓云正给她介绍后林青主动上前同她打招呼,肖红这才正视林青:哟,这人原来长的这样儿清秀哎!这时林青也在看她,他感觉对方身材高挑,还很单细,像路边儿上长的白杨树。双方对视了片刻,看到对方的眼睛那样儿清澈灵动,肖红心里某一处热了一下:嘿,这个娃子到是有点儿不让人讨厌呢!
日子过得很快,不觉林青在质检科上班好些天了。近几天他在原料车间看到一个奇怪现象:配料人员配料经常不过磅称量。只要稍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使用配方配料必须称量,否则就是极其荒唐的儿戏!配料是瓷厂生产的基础,最关键的部位,一个工厂关键部位当儿戏就意味这个工厂的垮掉。林青虽然进质检科不久,但他知道这样做是多么危险,他现在被邓云正分在这儿质检把关,他就要负起责任。林青找到原料车间张主任反映这个情况,张说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正争执,刚好配料工这时推了一车紫木节(一种制瓷粘土) 欲进车间来,林青决心要张主任心服口服,便拉了张躲在球磨机一侧观察,果然,配料工将紫木节拉到吊车下就挂上了吊钩,按动电钮吊车徐徐上升,眼看就快到了料台,林青一步冲过去停住了吊车,目光逼视着走过来的张主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