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刚才踩我衣裳了,黑心,黑心!这仇小爷拿族谱给记下,让我们苏家的后世人都知道你这黑心肝的人。”
徐宴之叹了声,慢条斯理的执笔伏案书写。
苏祁忍着气,嘴里絮叨些骂他的话,挽起衣摆跨步跑了出去, 姿势甚是滑稽。
待金乌西落,徐宴之才归府,刚踏进门槛就见琅冬迎面走来。
琅冬脸上尽是焦急之色,“少爷回来了,郡主自少爷走后就一直在屋里没有出来,奴婢又劝又哄唤了许久郡主也不出来,午膳和晚膳都不吃。”
徐宴之眼睫垂落,藏起眼底的哀色。
落在琅冬眼中便是另一副意味,觉他脸色似这春夜般寒凉。而他眉目疏淡冷清,心头的那道触感更甚。
琅冬连忙说道:“少爷莫生气,奴婢这就去再劝劝郡主,若实在不行,那还要劳烦少爷亲自去了。”
“我没生气。”徐宴之将手中油纸袋子递给她,“不必劝了,郡主这是同我怄气呢,将这袋糕点敞开口子搁在门前,饿了自己就会出来。”
翌日清晨起身,徐宴之便绕去了她的院落。
池水居于院中,里有苇叶青荷,整院入目皆是一片佳木葱茏。
他来前问了琅冬,昨日夜半那袋子糕点就被温苑秋偷偷拿了进去,他心里有了七分把握。
轻叩屋门,沉闷有序的声音吵的温苑秋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
但那声音似要与她不死不休,持续许久都未停。
透着投在门廊处的影长就知道是谁,温苑秋顿时没了好气,“吵死了,一大清早就来吵我,都不将人当回事还总来烦扰人,反正马上我就要进宫念书了,往后我们在府上见面不识。”
他的笑声自外传进,紧接着只听他说:“这人凭志气,虎凭威势,郡主这所谓的志气也就停在昨夜那袋糕点上了,若是郡主没吃我还真信郡主有骨气,可眼下呢。”
“那,那你肯定是故意的,我不过就是没经起诱惑罢了,不能说我没志气。”
温苑秋确信自己所言毫无破绽,果不然屋外没了声响,她正打算竖耳听,然后挑拣说辞反驳他。
温苑秋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这就败下阵了?”
又闻他声迭起,徐宴之故意造出了些声响在外面,“既然如此,那我便将刚买来的椰蓉奶糕送去白府给白家三小姐了。”
白家三小姐名叫白婉儿,那白家本就臭名昭着,子弟是临川出了名的地痞无赖,不怕权贵和商贾,有无钱财皆不妨碍他们作恶。
那白婉儿与温苑秋是同窗,两人关系极差,在书院没少吵闹,徐宴之也没少去将人哄回来。
他刚想起,便想着拿来激将她一下试试,没想到效果显着。
他尾音刚落,她就冲出屋子。
但开门见到人,才发现徐宴之脸上是好事得逞了的笑意。
她立时就知道了,徐宴之又是在唬她。但还是忍不住气恼,“休想!你敢去给她,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你这些仇我都可以不记,就这个不行,她坏的很,你这样岂不是助纣为虐了,到时我让我娘将你赶出去,你去投靠白家的人吧。”
少女一怒,双颊泛红杏眸圆睁,不显怒感反而甚是可人。
“不给,说这些都是诓骗郡主的。”徐宴之怕她再钻回去,赶忙拉住她的手腕,“今日我休假带郡主去玩如何,刚巧锦什斋的糕点今日量限增多,去晚了可就没了。”
她嘴唇一抿,望向他含笑的眼眸,立马就妥协了,“那,那我去换身衣裳,你等我会儿,就一会儿。”
他眉开眼笑,温声道:“今年生辰我送郡主那套衣裳,穿来让我瞧瞧。人靠衣装马靠鞍,郡主平时穿的粗糙,映衬不出美来,今日天气适宜不妨穿来看看。”
“你才穿的粗糙呢,会不会说话?我那是觉得穿上束手束脚妨碍我的行动,我若生了隔壁姜家大小姐那张脸,我也穿的艳丽好看。但我爱四处跑着玩,穿那种衣裳实在不适宜。”
“非也,郡主这般娇俏可人的也属貌美,苏祁阅人无数,说郡主才是一等一的美人。但要贤淑知礼了才能显露这美貌,可惜了,郡主尚且做不到。”
“呵,你这前言后语都是自己编的吧,明里暗里让我老实守规矩,我不闯祸就好了,你管的宽。”
说完,她转身进屋,将门合上。
片刻后,她身上着霁青色襦裙,领口交叠出隐露纤白脖颈。
琅冬给她梳了一个垂鬓分肖髻,又插上几个银簪,打扮好后,整个人恬静了不少。杏眸灵动,粉香腻玉的脸,红如早春含苞待放的花朵。
温苑秋扭捏着将衣裙提至脚踝上,“有些长了,我穿不习惯。”
她平日里都是跟书院里的男同窗出去玩沙戏鹅,要么将裙角挽至膝头,下河摸鱼抓虾。穿的都是书院统一的学服,弄脏了也不心疼。
他倒不吝赞赏,“这个颜色果真适合郡主,往后让琅冬将书院里穿的那些衣裳处置了吧,穿这类衣裳才最合适。”
她刚想拒绝,身后的琅冬说道:“好,奴婢也有此意。郡主快同少爷去吧,奴婢这就去将衣裳收拾了。”
徐宴之跨步上阶走到她身前,垂眸一直瞧着她,她登时脸上烧起。下意识想往后退,忽觉腰间被什么东西牵制住,她低头一看,腰间多了块系着红绳的玉佩,浑圆的一片白玉儿,在光下显的亮泽,还垂着个穗子。
她有些诧异,旋即就问道:“为何忽然给我玉佩?”
徐宴之给她捆上后,捋了捋那红穗子,“父母留的,给郡主吧。”
没等她做反应,徐宴之极自然的握住她的手。
“别发愣了,一日时辰不长,若再耽误下去,那锦什斋就闭店了。”
两人倒是幸运,坐着马车到锦什斋时,小厮说刚巧还有剩下几块。
各类糕点摆了一桌,徐宴之还特地点了一壶豆蔻熟水。
“噎着了就喝这个,郡主一直食甜喜海产也不忌口,常夜晚结食在胃中,大半夜起来闹人,喝这个对脾脏好。”
两人刚到没半个时辰,楼上便俯趴了几人,自楼梯处下来一人,径直往她们这处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爱与男同窗混迹在一起的霁月郡主,今日不跟人混了跑来这喝茶,瞧着身边还换了一人,又是勾搭上了哪家的贵公子?”
白婉儿自桌旁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临川王府的门第确实比我们白家的高许多,但也不过是个庶族,这位俊俏的公子不如跟我们一同,我们白家可是正经门户。”
徐宴之未将视线分去,讥讽道:“哪门子正经门户?白家的人在府衙留的案底我可都看过,也少不了你白三小姐的。”
“公子何出此言,那些迟早会被消去,我爹可是朝中从三品的官。而她不就是个空挂名儿的郡主,这可是实打实的。”
徐宴之讥梢的瞥了一眼白婉儿,“你爹若真有本事,不妨位列九卿封侯拜相,到时如何横行也无人管的着。临川王为临川百姓身先士卒,他的后辈何时轮得到你这种吃着民脂民膏长大的人来说教?不过是从父辈那讨来的资格罢了,蚍蜉撼树!”
“当众侮辱皇室的眷亲按朝律当株连九族,白小姐敢拿全家上下老小性命出来挑事,白大人那处可知晓?不日我便登门拜访,白小姐到时再当面邀请我加入阵营也不晚。”
周围的人都在看她的热闹,白婉儿目中无人的性子整城的人都知道,可除了她爹没人管的了她,现在她吃瘪被臊的脸红,没有一个人帮她,都等着她出丑丢人。
“那她一个郡主天天跟男同窗混迹在一块,你怎么说?”
温苑秋隐忍许久,执起桌上滚烫的茶水向她泼去,白婉儿捂住脸连声尖叫,跪伏在地上。
突如其来,徐宴之愣了神,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聚了过来。
“郡主我们快走,二楼净是她带来的人,等她的人下来帮忙就跑不了了,苏祁不在这我敌不住这么多。”
两人急步逃出上了马车。
当夜,白婉儿回家后果真痛哭流涕的跟白高岑告状说了今日发生的种种,白高岑气的脸比胡须还白,指着她鼻子骂她愚蠢至极。
“白婉儿你可真是个蠢才,平日里那般骄纵也就算了,还敢去招惹……那霁月郡主。你不想活了,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白府一声怒吼响彻云霄,连府外经过的路人都听见了。
白府的下人都不敢靠近主屋,说不定就会被从里面飞出来的凳子椅子不幸砸中。
以上种种皆是府上家仆在外听说后,回来学给温苑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