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谢关宁,两人僵持不下,终是他先败下阵:“王爷倘若午时进宫没瞧见郡主……”
“哎呀,那不是还有琅冬嘛。”言及此,温苑秋回头冲琅冬眨眼:“明白我的意思吧,嗯?”
琅冬难得忤逆,回避视线直摇头:“奴婢不明白。”
“求求你啦,好人做到底,我实在想去都城转转,整日在宫里待着都要发霉了,你也不想让我难过的,对吧?”
琅冬受不了她撒娇,妥协的将她拉在一旁:“如今郡主与谢公子的婚约石沉大海,总在旁人面前形影不离委实不妥呀。”
“谢昀和阿会是我在都城内交得头一个朋友,我知道分寸,你放心。”
不等琅冬说话,她对琅冬千叮万嘱,而后似关不住的鸟雀一般,跟着人飞走了。
徒留琅冬站在原地,穿堂风吹翻她的衣摆,她眯着眼,一脸苦闷。
都城人群熙攘,喧闹声和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混杂在一片。
温苑秋撩起车帘子往外看,街上大部分的人穿着打扮颇像书生,能猜到是刚看完榜出来转悠的。
因他们的脸上有喜有悲,有欢有愁。
“你得亚元有什么赏赐吗?”
谢关宁微愣,旋即摇头:“并无赏赐。”
“啊……”温苑秋极失望的耷拉肩膀:“那你考它做什么?”
“为了入殿试考功名,而我……”言此,谢关宁将话锋一转:“在下原是陛下亲任的闲散小官,但在下不喜官吏场上的明争暗斗,仅是陪陛下下棋已觉足够,但在下现在也想考取功名,有些东西不争不抢,总拿不到手,倘若不尝试,又怎知在下是否是在奢望。”
他双眸灿灿若星,一直将其间星火洒在她身上。
周遭空气有一瞬停滞。
温苑秋收回目光转头朝窗外看去,她莫名惴惴,不知何往。
两人刚下马车,温苑秋就被不远处的嘈杂声吸引目光,应该是争吵。
反正看个热闹,于是温苑秋站在酒楼门口没走。
谢关宁刚要询问她,但见她出神,便一道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黑蓝外袍,露出里面纯白衣襟,头戴儒巾的读书人,被人推搡着跌倒在地上。
四周看热闹的人渐渐聚集。
谢关宁拉着她进了酒楼,两人坐在二楼靠窗的廊台,离的近,就连说的话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一个素面油头的老媪似横冲直闯的野豚,挺着盛满油水的肚子将那瘦弱书生撞倒在地,指着人鼻,粗声大喝:“奴婢传老夫人的口谕让你赶紧滚,往后想去哪就去哪,咱们罗家装不下你这尊大佛,不习规矩嫁人妇,读什么书啊,你呀就是蠢才!老夫人白瞎了好心栽培你,死丫头不领情!”
那人不听也不理,径直就要往府上走。老媪向旁边的下人,打了个手势,下人冲过来架着她的胳膊,把她丢下台阶。
温苑秋皱了一下眉。
本来以为是落榜,被家人训斥不让进家门,没想到,竟是个女子扮作男人去参加乡试。
那人坐在地上,似是拧了一股劲,猛然暴起:“我是蠢才?罗家上下儿郎,哪个能在乡试落在红榜上,他们难成大志,却放任自流,我要拿书识字便是违了礼教,何为礼教?让他们未来掌家,罗氏祖宗留下的家底让这些坎精啃食殆尽,你才满意?待你死后,挖你坟偷你椁中藏的玉器是卖钱逛窑子,你才满意?”
她这话是说给里头的老夫人听的,所谓用心良苦,她不领情,更不能领情。
楼上看戏如同隔岸观火。
女子站在人堆中置于众矢之的,嘈杂谩骂盖过她的声音,可温苑秋却听的真切。
那老媪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气。
文斗不过,焉是斗武。
几个家丁冲下将她压倒在地。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像个厚不透风的围墙,将瘦弱女孩锁在深处,就算撞的头破血流,也无人愿意帮她凿路挖墙,放她生路。
此时,她眼前忽然被何物遮挡了视线,她视线偏移,落在谢关宁担忧的神色里。
他道:“郡主有何看法,若想拉人一把,可有足量准备?”
她点头:“我不是觉得她可怜,而是觉得她生入这家,实在可悲。”
谢关宁展颜笑道:“我若早些认识郡主,不知郡主是否也乐意拉我一把。”
言及此,他起身抓住她的手腕,两人一道朝热闹地走去。
温苑秋一时不明,他的话是何意,问了一路,只见他笑,却不曾开口回答。
他站在近处街角停下:“谢家庶族名声不好,我去反会被认为是同恶相济,郡主去吧,若对郡主不敬,我自会出面,且安心。”
温苑秋重重点头,屏息顺气也难抚心里怒气。
“让开。”她拨开人群,朝里走,有人不悦,但见她手里的金字腰牌,皆愕然退去。
有识货的,脸色大变:“快,让开些,这是皇上的金令!”
她一路顺畅,人群皆退避三舍。
她也不理那老媪和一众家丁,径直过去拉住女子的手臂,将人扶起:“阿姊你可有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找郎中看看。”
这次离的近,她看见女子露在外的手臂上净是淤青,她蹙眉瞪了那老媪一眼:“你一个下人,敢打骂自家主子,有几个脑袋让你掉的?活够了是吗?”
老媪颤颤,步子不稳,发白的嘴唇翕动着:“都,都是老夫人的意思,奴婢是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