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国子监的清晨窗中远岫,舍后长松。
温苑秋每逢入夏便是一副慵懒乏困的样子,闷热中掺杂着烘入肌理的暖,骨头都是烤酥了。
不过这都是借口,她就是一听先生念书就犯困罢了。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又是一堂令人昏昏欲睡的五经课,课上的监生支着头斜歪着身子。
竹条敲击桌面的砰砰声,将课上神游梦周公的人拉了回来。
五经课的司业换了。
温苑秋支着脑袋盯着这个新司业看。她心里还是很舍不得章周走的,因为现在这个司业实在厉害的很。
她刚被罚抄十遍今日所学,明日就要交上去检查,而且刚才还得了体罚,头顶着三两本书站在门外。
中途被逃课途径门外的谢灵绮瞧见,在她面前走过时嗤笑了一声。那睥睨的眼神,温苑秋只当作走眼云烟,视而不见。
这腿酸脚痛的回来,刚坐下就又要听新司业训人了。
“各位监生,不要妄想在我的课上打盹儿我有的是法子治你们。”说着司业撩起眼皮往温苑秋这看了一眼::“刚才这位被罚的监生,来说一下你的感受吧。”
感受?
温苑秋站起身,思前想后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得呐呐的开口:“腿酸。”
堂中哄然大笑,死气沉沉的课堂气氛也转眼烟消。
司业又拿竹条敲桌子,宣泄心中不悦:“我说的是做错事情之后的感受,不是让你说被罚后的身体感受!还是罚的轻了,不如你去站半个时辰,再来与我说说。”
温苑秋暗自腹诽,她撇了撇嘴“哦”了一声,说出来的话不带任何感情:“我应当检讨,我应当自省,我下次一定会积极更正,做个奋发图强的好监生。”
司业脸色阴转晴,而后满意的点头:“很好,有非常强的自我反省能力……”
言及至此,院中钟声大作,到了放课的时辰。
司业脸上瞬间紧绷,还未说些什么时,一群人争先恐后,鱼贯而出。
温苑秋还未做反应,一屋的人全跑了。
正当她收拾书本时感觉身后什么在碰触她,她回过头看到人后,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谢公子怎么在这?何时来的?”
“在门外等了片刻,在下掐准了时辰。”谢关宁手里握着把素色小扇,手一抬遮住微勾的唇角,露出弯成新月状的眼眸:“乡试结束,现已放榜,在下摘得亚元,特地来找郡主讨夸奖顺道请郡主吃饭。在下已经定好了去处,这次没来得及与郡主商量,还请郡主谅解。”
“小事。”温苑秋心里替他欣喜,也跟着笑道:“恭喜,那当然也希望你后面皆是一帆风顺。”
亚元就是第二名,温苑秋以往是不知道的,但是最近几月徐宴之给她往宫里递信笺递的很勤。
信里也同温苑秋讲了,今年八月他要参加科举。
还不知道他考得如何。
“怎突然愁眉苦脸了?”谢关宁开口说话将温苑秋的思绪拉回。
温苑秋连忙摇头,将话题一转笑嘻嘻的:“你考了亚元这是多好的事儿应该是我请客才对,受贺之人今天想去吃什么?”
谢关宁垂眸一笑眉眼弯弯:“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聊的正开心,温苑秋不经意瞥见谢会倚在门廊处,怅然有失。
“阿会怎么了?”温苑秋思考片刻,叹了一声:“最近上课也是,他虽然没有睡觉也没有在做其他事,但就是一直坐在那,魂不守舍的,阿会有什么难解的心事吗?”
谢关宁摇头:“前些日子我们搬回了宗族,可能最近……”
谢关宁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依旧倚在门廊处的谢会,眼中的担忧最后化为了一声长叹:“可能叔父对他管教有些严苛,心有不悦,亦或许是还未习惯……”
谢关宁不愿说,就随口扯了一个谎,毕竟是谢会私事。
“听说阿会快生辰了,不如到时候给他准备一些他喜欢的物什……前些日子阿会送我了些宵烛,虽然最后把它们放入御花园了,但我实在喜欢,我们都是在哪弄来的,又是猫又是雀儿,还有宵烛。
谢关宁盯着她看的出神,待她话音落下,方说:“谢家有一处园林,珍奇走兽样样皆有,郡主喜欢,今番得空一同去否?”
温苑秋解颐点头。
国子监钟声悠扬散去,谢会抬脚跨过门槛走了。
“随他去吧。”
谢关宁站起身理了理衣衫,两人随后出去。
“郡主。”见温苑秋出来,琅冬提着裙摆急急跑来。
琅冬抚着胸口顺气:“王爷让阿禄递来消息,说是今日得空,要来宫中看看郡主。”
“啊?何时?”
“快了。”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
谢关宁在旁慰道:“无妨,郡主且先去陪王爷罢,我们可下次再约。”
温苑秋秀眉拧成一团,一想到又要被温深时捏在手里当猴耍她就不想看见他:“不行,不然我们还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