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后,温深时神色没什么波澜,倚案不知思忖着什么。
徐宴之从屏风后出来,只是看了一眼张奉闫,他便将烧的只剩半面的画卷递了过去:“齐闻山的踪迹,你可知晓一些因果?”
他没头没尾的问话,把三人都听懵了,一直盯着他发愣。张奉闫只是愣了片刻,伸手接过那半幅画卷。
温苑秋一手掩鼻,避开绕过,走到徐宴之身旁,“这不是前日在北宸殿时,皇叔手里拿的那幅画吗?你怎么把它烧了?”
“图上的东西已经拓印下来,这画就作废了,午时后我派人去找齐闻山发现他早不知踪迹,在平秋的居所也已多月无人居住。”
徐宴之一手虚放至她肩头,将她肩上的一片花瓣拍落,旋即佯装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冲张奉闫微扬眉捎:“张大人作为齐闻山的门生,离开平秋尚不足半月,不知他去哪了?还是被人陷害在哪处无人知晓?”
张奉闫张了张口,似是欲有话要言。最后,他舒了一口气,说道:“徐大人怎知下官就是齐先生的门生?”
徐宴之视线往下落,停在他腰间:“你身上这个琅佩,初次在临川的锦什斋与齐闻山见面时我就见过,因而印象深刻。得此环佩,定是与齐闻山有关之人,与他有来往者,不是他的学生便是那些商贾。古来商不可从政,那你自然就是他的门生。还有何问题?”
“没有,徐大人说的一点不差,只是下官并不知齐先生去了哪,先生随性自由,酷爱游山玩水然后借景作画,徐大人寻不到人,可能是碰巧遇到先生外出寻景了?”
徐宴之只是微微一笑,没往下接话。
气氛沉静下来,温苑秋只觉鼻间吸入的净是那松烟味,她被浓烈的气味包裹着,忽觉一阵头晕目眩,倒头就往后栽。
碰巧徐宴之在她身旁,下意识反应过来,伸手将人揽住。他立时意识到什么,走至窗边开窗。
“郡主,可还好些?”他抬手在她面上扇风散气,又拿来湿帕子给她擦脸。
温深时见状急步过来查看,“她这是怎么了?这味道也不算大,怎就忽然晕倒了,碍不碍事,去传个太医来看看。”
徐宴之伸手拦下,说道:“不碍事,郡主自小对气味敏感,王爷闻着觉得淡,郡主闻着会头晕难受,那就是味道过重了。”他目光紧盯着怀中的人,眉头蹙的紧:“方才疏忽了,应当在来时就将门窗打开。不知道这画卷是什么材质做的,自拿去烧开始,我就觉得味道很怪。”
张奉闫怯弱的凑过来,一双眼在两人脸上游弋:“下,下官知晓,这也怨下官没有说,先生也爱集香,各式各样什么功效的都有。先生作画用的画卷都是自己做的,纸浆中也爱放入香料,一来是为了辨识真伪,二来也是个人喜好。方才下官看了这幅画,是,是那幅鹿鸣夜山图?不知道是不是里面香料的味道,才,才导致郡主……”
他话没说完,温苑秋猛咳了两声,憋红了一张脸,她接过徐宴之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抚着胸口道:“这里面的松香本就重的很,又有油墨在里面。你当时用苦杏水洗过画,那味道混在一起,又拿去烧。你们是不是不要命了?这仨混在一起就是迷香了,你说味道怪不怪?”
“迷药,那方才我们说了什么,郡主还能听到?”徐宴之有些失笑,倒了一杯水又递给她,揽着人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温苑秋白了他一眼:“我是头晕而已,又不是死了没听觉。”
“醒了就先在窗边椅子这坐着歇会。”
温深时一遇公事语气就软不下来,他复看向张奉闫:“俞尚书何故对你家中人施于钱财,是不是出于好心你心知肚明,你们狐唱枭和,都是一个鼻子出气的官吏,即便你是他手中的棋子,那也曾被他所用。现在找本王寻求维护,不觉可笑?”
“王爷明鉴,微臣没有为俞尚书办那些肮脏勾当,若说以往替俞尚书送信传话就算是的话,那微臣可就真的冤枉了啊。”
温深时似是不想与他多说什么,草草打发了几句将人轰走了。
“本王会留意此事,你若没旁的事就先回去吧。”
待人走后,徐宴之叹道:“自鹿内山的乱党贼寇接连被擒伊始至今,这大小事可是接踵而至,四皇子忽然起兵,朝中官吏接连捏造我莫须有的罪名,而后陛下又让太子殿下去阜陵守兵,我只能萎缩在这宫院里出不得。往后也都要靠王爷一人担下责任了,我只能为王爷出谋划策。瞧现在又来一事,赶明我将那张奉闫审一审,说不准还能探到齐闻山的消息。”
听他说话温深时一直不作反应,等他说完,温深时陡然望向他:“你怀疑张奉闫了?”
徐宴之眉心微动,乌眸中映出烛火的倒影,微有光亮还盛上笑意,他悠悠点头:“有些端倪,我寻人探听了些齐闻山的消息,说他孤云野鹤是真,爱四处游玩赏景也是真,可他从未有门生之说,齐闻山为人低调,即便有门生也断不会告知自己作画的过程,而这张奉闫描述详细,很难不起疑。”
“那你怎胡扯起玉佩的事,有何关联?单用玉佩就将他诈出来了,你未免也太神了些。”温苑秋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追问道。
“这个啊。郡主记不记得那玉佩的样式?”
温苑秋摇头:“我连字都记的少,还要反复查看温习,哪能对一眼见到的东西就过目不忘。”
他哀叹惋惜:“那就可惜了,那玉佩仅有九成相似,纹路走势只能算是出自一地。方才也是我一闪灵光,随便赌的,万没想到他竟然能对上,让我也为之一惊。也算是误打误撞,他隐瞒了什么我不清楚,还需后续想法子查出来。”
“行,那你快去。”
温深时一把将人从软榻上拉起,他与温苑秋的手握在一起。不巧将两人一并带了起来,似是藕断了还连着藕丝。
入了温深时眼里,他登时怒气攻心,怒骂道:“在本王眼皮底下,你何时知道收敛,让本王强调多少次?你们还未成婚,不可如此行径,本王见不得!本王数到三,给本王撒开手。”
“不过就是单牵了手,王爷何必动怒。何况王爷在漠上时,伽玛人衣不遮体的都见过,较之我还算含蓄内敛的,王爷怎就看不惯了?”
徐宴之极认真的同他辩解,他忽而起了玩心复添柴加火:“反正天色已晚,我今夜暂且留宿居安宫,王爷若有事寻我办,那便等明日再说。”
他拉着人正大光明的绕到门口,也没见温深时拦,两人正狐疑之际,纷纷转头看过去,刹那间飞来一物,正砸在徐宴之头上。
他倒抽一口气,晃了晃温苑秋的手:“郡主,你瞧王爷这就急了,还拿东西砸我。郡主评评理,王爷该被定什么罪才能给我报仇?”
“你少说两句。”温苑秋偷瞄自家兄长的脸色,转头冲他挤眼睛:“还不快走?嘴上得了快活,如若再多待会,就要看你头顶着一把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