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漫浪还是一座隐世桃源,那时候,漫浪海还不是海,而只是一条永远都在流动着的河流,贯通着这座桃源和外面的世界。
忽然有一天,桃源里的人们发现,这河流竟开始从下游倒流上来,流进来许多不知名的生物和死物,一开始只是些杂草和些叫不上名字的虫子,后来是外界的人们吃剩下的食物残渣,后面更多的是死掉的动物的残躯。
没过几天,河的上游便成一片血红,将整座桃源渲染成一股血腥味和腐臭味。
河里的水不能再用,人们不得不搬家。
他们第一次出桃源,便被惊住。原来,外面早已荒芜,没有一丝人烟,甚至外面的环境不如桃源。而河流的下游,污染更甚。
就在大家不知所措时,仙女从天而降。她道:“吾可助你们乱世安活,但你们永远都不能离开这儿,且水里的东西,你们万不能触碰。”
他们的故乡本就在此,于是爽快答应了仙女。
只见仙女一杵神棍,河流涌动,瞬时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一整座大海,桃源也恢复如初,而那仙女渐渐沉没进海底。
从那以后,人们便唤她漫浪天女,而漫浪海的故事也就此传承下来。
桃源的祖先们已逝,没有人真正见过天女,只是大家都说,天女在海里,一直保护着漫浪,。事实亦是如此,比起其他城,漫浪从未出现过战争或是瘟疫饥荒,反而成为了整个国家的后盾。
“这传闻没有前因,亦无后果,不可尽信。”
“不错,无人知道为何河流会突然生变,亦无人得知天女从何而来,为何甘愿以死守护漫浪。”
“几百年来,真就没有人入过海底吗?”
白若鱼摇了摇头,“未曾听闻,若是有,必然早就传下来了。南公子,你要看的地方,我带你来了。传闻不可尽信,却也不可不信,我劝你,收起你的心思,若真是为了一个传闻,害了整座城里的百姓,那么你我所犯罪过,几辈子也洗不清。”
“你又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南冶寂望着白若鱼,恰逢日照垂落,霞光映着海,透了她的侧脸。他的瞳孔里有一玉人,只是他不知。他只是觉得她越来越像国师,总能猜到自己的心思,好像天下棋局她都尽在掌握,不过她还是甘愿成为盘中的一颗子,而非执棋人。想到这里,南冶寂突然觉得瘆得慌——这样的女子若成了执棋人,天下又将如何?
“且不说天女是否真的存在,就算你真能从海里将她带出来,这漫浪没了天女的守护,也会变回传闻中的不毛之地,那你们来的目的则一夕破灭。”
“只要有天女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是漫浪。”
“哼,南公子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吧?”
“请姑娘赐教。”
“这世上有多少苦难之地,天女若真是心存仁善,为何不去救?偏偏选择漫浪,而且要求祖先永世不得踏出蛮浪。只能说明,漫浪之灾即便不是她引起,也必定与她有所关联。而天女以死祭,亦是她不得不承受的命运。你凭什么认为,她就会心甘情愿地守护你百花国。哼,那些使臣和他们的君主也是一样,皆认为别人拥有的,自己也可以得到,殊不知有些事情,本就非人力可为,即便你们再强大,你们的君主再贤明,终究是在觊觎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天女守护的,从来都是漫浪百姓,而不是哪国的君主,就算是漫浪当今的国主,也是一样。”
南冶寂明白,她说得有道理。
天下无战乱,是他心中所念,如白若鱼所言,只要百姓不遭殃,无所谓谁做这君主。
前几日国师已回了信,让他只管去做,成败与否,皆看天意。
国师亦是心系天下之人,他既这么说了,必有依据。所以,南冶寂还是想做一次尝试。
此刻迎着风浪,白若鱼看不出眼前人的心思,只是她有些明白,自己阻拦不了他。那便看天意吧,到时,上天自有指向。
漫浪海里的世界怪诞交杂,变幻不定。沉睡着的人,反反复复地听见一个声音:该醒来了。
此刻,她百年来塑造的梦境还剩下最后一场。
“小虎妖,挺能逃嘛!”女子戏谑地望着那只个头比她高处几丈的大老虎,没有一丝害怕。
眼看着老虎就要向她扑过来,她平静地一杵拐杖,熟稔念出咒语:神棍出,天地平!
“现在,受死吧!”
尘起满天,逐渐散开之后,她才瞧清楚那虎的模样。
“什么!竟……是只幼虎?还是……个女娃娃……你哪来的神力!”
见老虎不说话,她才注意到她受了伤——“神棍出,天地平”,一般的妖怪谁受得住她的神棍,不过面对一般的妖怪时,她也不会轻易使出神棍之力。
只是这只虎被追捕时,跑得极其迅速,夕浪作为仙界脚程数一数二的仙,勉强能追上她,她又能唤出几丈高的真身,若不出神棍,春浪只怕要葬身于此。
没想到,这虎根本不是什么成年大虎,纵有神力,也如此地——不堪一击。
夕浪走近她,小老虎立即蜷缩成团,“别杀我,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夕浪没有理会她的求饶,蹲下来扶起她的腿,查看伤口之后,开始帮她疗伤。
小老虎愣住了,她知道眼前人是在替自己治伤。
“这伤……”夕浪想说些什么,这伤口并不是她的神棍所伤。
只听怯怯的声音传来,“是捕兽夹,伤口结痂了看不出来,刚才他们将我网住,又在我腿上狠狠敲了几下。”
“你若不叼那孩子,谁又会抓你?”夕浪反驳道。
仙妖虽是两家,但夕浪对妖并不是厌恶至极,就像在仙界也能看到的勾心斗角一样,她相信,妖也不全是坏的。
只是她路过那山间时,这小老虎正叼着一个孩子,夕浪刚要下界助他们一臂之力,小老虎已被抓住。本想着不再管了,谁知这老虎已成了精,挣脱了网又逃脱了。
抓小孩的妖,夕浪自然是得好好教训教训,便一路追着她来到此处。
“不……不是这样的……那群人,是拿小孩引我出来……”
“什么?”
夕浪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
“我是老虎,可我已幻成人形,就算吃人,也是吃坏人,那个孩子,是那猎人手下的儿子,想用他引山上的狼和老虎出来好抓捕他们。我叼走那孩子,是为了救他,也是为了救我的伙伴……”
夕浪听完皱了皱眉,半信半疑道:“这么说来,倒还是我错怪你喽?不过你就算叼走那孩子,又能将他如何安置呢?”
“我本想将他带到山下,我观察好几天了!山下有一家人家,夫妻俩都很好!就是常年无子,若那孩子能被他们收养,自然是要比在那群猎户手里不知何时殒命要好啊!”
夕浪点了点头,露出赞赏的目光来,“没想到你这小老虎还挺有人情味儿的嘛!多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