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打开看看便知。”
白若鱼打开来,是一支精致的珠钗,那钗子上镶着一只比目鱼,鱼的眼珠是一颗紫色的玉石。
白若鱼怔住了,“这是……”
“那日你送来荷包,长兄便托我们去办了。这制钗的材料皆是从各国商队那日搜集来的精品,寻了最好的玉器行打磨而成,这鱼的纹样也同姑娘荷包上的并无一二。至于这颗玉石,姑娘应该很熟悉吧,长兄说了,原本就是你的。”
白若鱼拿起珠钗,轻轻抚摸着,“他……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上回在西风楼,她便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当时只以为又是他的伪装,没想多刚回到白府,就传来了他的死讯。而今,他又留下这样的东西,白若鱼真没心力去猜了。
“珠钗赠佳人,自古便是我漫浪传统,虽姑娘已有婚约,但这钗却还是属于你的,姑娘可以选择将钗扔了或是收藏,但必得在姑娘手里才行,也算是我二人没有辜负长兄的嘱托。”
“可他喜欢的……不是……”
“除了姑娘之外,长兄心中从未有其他任何人。”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兄他……本不让我们说的,但我想姑娘该知道一切。”
原是那林丹青身染奇症,实是救治不得了,死前唯有一愿,便是与心心念念的山家长公子举行一场婚礼。
山苏自然不愿,可是林父亲自上门,跪在他的面前恳求,他怜父母之心,最终还是妥协了。然而,他明白,不论原因如何,他与白若鱼却是不可能了,这是他的选择,不能让心上人陪他一同承担。
他知白若鱼会来找他,于是那日,便演了那样一出薄情的戏码。
而那之前,白若鱼落海之时,他也多次去漫浪海找过她,总是一人在那里待到很晚才回府。
“所以……所以……”白若鱼幡然醒悟,所以那日西风楼上,他就真的只是为了见一眼自己。
“这身红妆,真衬你。”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端详着珠钗,啜泣着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如今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
“长兄在你落海之后,心中本就生了郁结之症,历经这诸多事情,御医也道无力回天了。”
“长兄还留下一句话,希望白姑娘一定要幸福地活下去,他在天之灵,定会好好庇佑姑娘。”
白若鱼有些恍惚,那人何时变得这般自大,说什么做什么都这样埋在心间,将她变成了薄情寡义之人而不自知。可她无法再回头了,她已经对南冶寂产生了异样的情愫,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他的尸体可在棺中?”她默默道,像一具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
“什么?”二人还以为她想见他, “是,可是开棺,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你们将他尸体冰住,我要寻一个人,寻得此人,或有一线生机。”
“什么!”二人皆愣住。
天女曾说过,有一个人,可渡众生,白若鱼便想试着寻一寻那人,还掉欠人的恩情——山苏这样的人,是那样美好,若未曾与自己相识,定能活得很长久。
白若鱼没有等很久。
“其实你不必以血祭物的,他的亲人尚在人世。”
“我心愧疚,无法释怀,若不流点儿血,总觉得欠他的还很多。”
“你也同意他这么干?”度弦望向靠在门边的人。
许久,南冶寂才答话:“若是此番,能解开她心中的结,我都行。”说着他走向白若鱼,撩起她的袖口,细嫩的胳膊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反正有我在,这些伤会好的,就算会留疤,我也不嫌弃。”
白若鱼看着他的双眼笑了。
“哎,眼睛都快流出血来了,还嘴硬。世人啊,明明很心疼,却偏偏要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行了,你们的路还长着呢,虽然一路坎坷,但你们自己乐在其中就行了,本君要忙别的事去了,告辞!”
漫浪传闻新增:山家长公子死而复生,乃漫浪天女庇佑!
漫浪传闻再新增:白府千金和异国使臣完婚当日,不知因何,失血过多死去。
百姓们还在讨论,这白府千金会不会和山家公子一样死而复生。
这次,真不会了。白若鱼的寿命本就不长,度弦当日已强行为她续了几日寿命,这几日,是南冶寂求来的。
“将死之人,你当真要娶?你有大好前途,年纪轻轻的,成了鳏夫可不是什么好事。”
“南冶寂此生,只会娶白若鱼。”
“你虽已血寂这荷包,却也只能为她续得几日寿命,当真值吗?”
“值。”
他回答得干脆,令度弦不由想起一个故人,那时她也是这般回答,度弦心下哀叹,为何她的寿命总是这般短,得寻个日子好好找冥王探讨一番。
后来的度弦又后悔了,冥王这个人,别人说一,他就只做一,绝对不会想着两全其美什么的。怪不得别人都叫你活阎王——这话,是度弦当着冥王的面想的。
漫浪海边,两个少年站在岸上眺望着远方。
“抱歉……”若是以少女的命换了自己苟且偷生,山苏不愿。
“这是她的选择,再说了,你不也为她做了那么多?若是没有你,我和她也不会有今天,最起码,我知道,她是爱我的,这便够了。”
山苏的眼底里好像进了什么东西,一晃眼,瞧见了南冶寂脖颈上的刺青。
“你说这个?这不是刺青,是胎记,形状像朵云,国师说,这是个好征兆。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好征兆。”
“你不打算回国了吗?”
南冶寂摇了摇头,“暂时就不回去了。”
前几日,国师又来了信,说是花眠城的花开了,让他回去看看。他叹息着给国师回了信,上只六个大字:花已眠,归期难。
海潮升起,少年将一个锦盒扔进了海里,那盒子里,有一支珠钗,一个装有海棠香粉的荷包,还有那个他爱着的爽朗的少女。
一只白鸽顺着海潮飘然飞远,穿越了无数条海岸线,来到了百花国的宫廷。
一个白发少年解下鸽子腿上的信,只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怎么说?”
“君问归期未有期……”